宜妃名下有內務府一內管領包衣執役,太後名下也有內務府管領,數量是四個內管領。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給主子們“下馬威”。
舒舒沒有規勸九阿哥的意思。
她是奉旨照看太後飲食,又不是上杆子去巴結奉承,為什麼還要對太後的奴才忍氣吞聲?
誰曉得這是不是內務府包衣的試探?
要是他們夫妻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忍了這一回,那下一回呢?
回到自己馬車這邊,舒舒覺得空氣都清新了。
宜妃不是惡婆婆,可也是婆婆。
九阿哥卻片刻等不得,翻身上馬,往前頭聖駕所在去了……
車駕中,康熙正與理藩院尚書說起敖漢王公來朝之事。
敖漢部,在漠南蒙古十六部中並不強大,甚至算是比較小的。
一部一旗。
不過敖漢部是最早與滿洲聯姻的蒙古部落,比科爾沁部還早,曾隨太祖皇帝征伐滿洲。
太祖第三女哈達公主,當年二婚就改嫁敖漢部。
公主有兩女,長女許禮烈親王長子嶽讬,次女嫁太宗長子豪格。
後來太宗登基,哈達公主密謀造反,被處死,兩個女兒也受連累身亡。
不過太宗皇帝並沒有遷怒敖漢部,還受敖漢部所請,將長女嫁入敖漢部,這位公主也因此被稱敖漢公主。
現下敖漢部的王公,多是敖漢公主的後裔,其中旗主是敖漢公主之孫,論起來是康熙的表侄。
順治與康熙兩朝,朝廷也陸續指了不少宗女嫁入敖漢部。
不過因為敖漢部太小,隻有一旗之地,丁口五千,所以這些年康熙北巡,從來沒有來過敖漢部。
這次北巡,康熙特意加上了敖漢部。
敖漢部的宗女最高封爵隻是郡主,無法與公主比肩,也不用賜東西。
“安排禮部官員,準備祭公主與額駙……”
康熙吩咐道。
禮部尚書欠身應了。
康熙就聽到梁九功在車外稟告:“皇上,九爺來了,求見皇上……”
康熙露出意外。
這個兒子打小避貓鼠似的,見了他這個汗阿瑪恨不得繞路走。
瞧那沒出息的樣子,好像誰稀罕說他。
什麼時候好些的?
大婚以後?
還是病了以後?
現下一次兩次主動上門來,膽子越發大了。
昨天被逮住說小話,也東扯西扯岔開話。
“讓他滾進來!”
康熙想起昨天,就覺得自己還有未儘之事,那就是狠罵一頓九阿哥。
親阿瑪養了他十幾年白養?
嶽父給兩匹馬就是好的?比親阿瑪都強了?
不孝子!
禮部尚書已經起身告辭,康熙點點頭。
等到禮部尚書下車,就與九阿哥對了個正著,忙躬身請安。
九阿哥已經上了馬車,直接道::“汗阿瑪,您可得給董鄂氏做主,沒有這麼欺負人的……”
康熙嗬斥的話又咽下,蹙眉道:“怎麼回事?”
九阿哥咬牙切齒,說了今早自己陪舒舒去膳房的所見所聞。
“前後半個時辰,那些奴才就任由董鄂氏站著……董鄂氏看不出什麼,兒子還看不出?宮裡的人,渾身心眼子,什麼時候這麼沒眼色過……兒子也怕冤枉了他們,問了娘娘那邊的提膳太監,說得清清楚楚,是有座兒的……娘娘身邊的太監過去,都能撈著座兒,兒媳福晉過去就隻配站著?這還是奉了汗阿瑪口諭,為太後準備飲食過去的……他們這是什麼意思?記恨兒子之前揭開行宮的貪汙事宜,不敢報複兒子,就欺負兒子福晉……”
九阿哥越說越氣,眼圈都氣紅了。
他想起舒舒之前說的膽小怕事,自己信誓旦旦的說會護著她,不讓她被欺負,可一眼沒看到,就欺負了一回。
康熙麵沉如霜,卻沒有隻信九阿哥的一麵之詞,對梁九功道:“去問問提膳太監,昨天晚膳與今天早膳,過去提膳有沒有座……”
梁九功躬身去了。
九阿哥依舊不忿:“汗阿瑪,他們想乾嘛?是不是仗著是太後娘娘名下內管領下人,就腰子硬了……”
康熙沒有接話,隻道:“董鄂氏如何了?”
九阿哥欲言又止,有些糾結。
“累到了?”
康熙眼神一暗,接著問道。
九阿哥連忙搖頭:“沒有,又不是她上灶……就是膳房熱,她站著等著,出了不少汗,出來見風,有些痹症征兆……兒子昨晚要傳太醫,她拉著不讓,今早讓丫頭按了,沒事了……隻是兒子想著,等過了這幾日,還是得叫太醫看看好……”
康熙神色稍緩。
他原以為這不孝子要借題發揮,拉著董鄂氏躲避差事。
為人子、為人孫,要是連孝道都不顧,那這個兒子也是廢了。
倒是董鄂氏那邊……
“太醫院有對痹症的成方,回頭你打發人過去取幾貼膏藥……”
康熙想了想,道:“讓你福晉再堅持幾日,等過了科爾沁,就無礙了……”
九阿哥點點頭,可想著舒舒今日辛苦,還是忍不住說道:“汗阿瑪,太後那邊,怕是更想要五嫂陪著……還有五哥那裡,兒子福晉陪著太後娘娘,他就不好往前去。將兒子福晉推在前頭,會不會讓五哥、五嫂為難……”
康熙之前倒是沒想到這個,聽九阿哥說了,好像有幾分道理。
之前一路上,都是五阿哥看顧太後車駕。
這年齡相彷的大伯哥與弟媳婦,抬頭不見低頭見,是有諸多不方便。
這會兒功夫,梁九功回來了,躬身稟道:“皇上,今早過去提膳的是陳忠,到了那邊,膳房管事親自搬的凳子,昨晚也是……”
九阿哥立時炸了:“好呀,還真是好奴才,看人下菜碟!乾清宮的二等太監,比皇子福晉還體麵,這是什麼道理?!我這就去問問,是誰指使的,背後的主子到底是何方神聖,讓他們連皇子福晉都不放在眼中……”
康熙黑著臉,嗬斥道:“行了!毛毛躁躁的!奴才錯了規矩,自要領罰,還要你這當主子的去掰扯?”
九阿哥噘著嘴,依舊是帶了憤怒。
康熙擺擺手道:“下去吧,董鄂氏那裡,不用親自去膳房盯著……就是費些心思,琢磨著新巧吃食,讓太後多吃幾口就是孝心了……”
九阿哥點點頭,安靜地下了馬車。
康熙望著梁九功,道:“朕是不是對內務府這些奴才太優容?”
梁九功沒有立時回答,而是望了望馬車門口,才壓低了音量道:“皇上早年待他們寬仁,也是沒法子……這宮裡宮外,需要多少人手,用包衣奴才總比旁人安心……可他們有了權利,許是膽子就大了,忘了紫禁城是皇上的紫禁城,不是包衣的紫禁城……”
見他這小心模樣,康熙冷了臉,瞪了他一眼:“行了,一回兩回的沒完了?”
梁九功立時跪了,忙求饒:“皇上恕罪,是奴才不對,犯了小心眼……當年還是小太監時,沒少受這些包衣管事的刁難,月錢也扣了一半,有一回不服氣犟了兩句嘴,還被狠踢了兩腳……”
康熙看著他,澹澹道:“起吧,沒有下回……”
舒舒回到自己馬車,就躺下了。
今早起得早,一上午又沒有休息,現下腦袋發沉。
小鬆見狀,忙跟上車:“福晉,奴婢給您按按……”
“嗯!”
舒舒應著:“不用按脖子,這回按腰……”
今天馬車行駛的很緩慢。
聽說除了五福晉,還有其他宮卷暈車。
可是在婆婆跟前正坐幾個時辰,也讓人乏累。
小鬆卻遲疑了,半晌沒動手。
舒舒轉過頭,看著她:“怎麼還不動手?”
“福晉,嬤嬤出來前交代過的,不要按福晉腰腹……”
小鬆認真道:“嬤嬤說,得防著有小阿哥上身……”
舒舒不由失笑:“嬤嬤真夠操心的,哪有什麼小阿哥……算了,就按肩膀吧……”
小鬆這才歡快的應了,上手按了起來。
舒舒閉著眼睛趴著,想起“小阿哥”這幾個字,心裡頗為古怪。
新婚夫妻,少不得敦倫。
這一路上,方便的時候也多親近。
說是蜜裡調油,也不為過。
沒有避孕措施。
也沒有懷孕的征兆。
這種不被控製,聽天由命的感覺並不好。
她可不想有什麼意外,小小年紀就挺個肚子。
對彆人來說,是求之不得。
對舒舒來說,避之不及。
怎麼能培養九阿哥隻蓋被子聊天不動手動腳呢?
好像挺為難人。
舒舒正胡思亂想著。
九阿哥回來了,氣鼓鼓模樣。
小鬆被訓斥了幾次,越發膽小,忙避到一邊。
九阿哥擺擺手打發她下去,隨後抱住了舒舒。
舒舒轉過頭來,就看到他正在自己捂著嘴巴偷笑,顯然是不想為人所知。
“什麼事兒,爺這麼歡喜?”
舒舒見狀,也壓低了音量。
不是告狀去了麼?
這是告成了,成果顯著?
九阿哥抿著嘴,挑著眉,臉上滿是得意:“汗阿瑪說了,到科爾沁就行,膳房擬菜單就行,不用過去……太後跟前,也不用你陪著,讓五嫂去……”
舒舒摟住九阿哥,真心讚道:“爺真能乾,謝謝爺……”
距離科爾沁就剩下十天左右的路程。
比這一路都要舒舒看顧那邊好多了。
為了這個,就這麼高興?
九阿哥已經將下巴搭在舒舒肩膀上,低聲道:“爺發現,汗阿瑪沒有那麼可怕……真要是有點什麼,想要扯謊兩句,湖弄過去,應該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