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惱(第一更求月票)(1 / 1)

禦帳。

康熙正與當值的戶部尚書,說起江南幾個遭災州縣免稅之事。

“一體都免就算了,還是當酌情有差……”

康熙吩咐道:“命人核查災情,還有之前撥下的錢糧,是否賑濟到地方……”

朝廷也不富裕,恩澤地方,也要真正恩澤到需要的百姓頭上。

那些借著水災名義冒領錢糧、或者領了錢糧沒有好好賑濟地方的,也要處理一批,方才使得他們曉得國法無情。

戶部尚書應了,退了下去。

梁九功提著一個食盒,神色有些古怪的進來。

康熙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食盒上:“宜妃‘敬菜’?”

這些日子,宜妃時有“敬菜”。

她這些日子常去太後那裡,陪著用膳。

就是怕老人家心裡不舒展,自己個兒湖弄,不正經用膳。

遇到舒舒的“加菜”,有她覺得可口的,就吩咐膳房次日再預備一份,送到禦前。

差不多每天都有一道。

可是今天的“敬菜”已經敬過了。

這種不是早膳,也不是晚膳時的“敬菜”……

“回皇上的話,不是娘娘叫人送的,是九爺、九福晉所進,何玉柱那小子送來的……”

康熙臉色多了趣味,示意梁九功端上來。

梁九功將食盒打開,裡麵捧出個攢盤。

是個十字四格攢盤,大小不過七、八寸,裝著四份牛肉乾。

每份的數量有限,估摸就成人半個拳頭大小。

因為其中幾樣二次加工過的牛肉乾還熱著,幾種香味混雜在一處,霸道的麻辣香味,誘人的孜然香,獨特的五香。

食盒裡,還放著一小盒牙簽。

康熙就拿著牙簽,插了一塊麻辣味兒的牛肉乾。

宮裡辣味膳食不多,番椒不是常見的食材。

為了調和常人不大能接受的辣味,麻椒就多放了些。

康熙咋一吃,覺得又麻又辣,隨即發現這種調和過的美味新奇不錯,一連吃了三塊。

等他喝了兩口溫茶,又挑著另外兩樣各吃了一塊,覺得還是麻辣的好吃。

隻是已經用了晚膳,他在飲食習慣克製,便吩咐著:“收起來,明早左粥……”

至於原味牛肉乾,沒有再做其他加工,隻用剪刀剪成一段段的,他很是敬謝不敏。

小時候含著這個牛肉乾,一時忍不住咬了一口,趕上換牙,直接崩掉一顆牙。

自打那時候開始,他看到這種響乾的牛肉乾,就會覺得牙齦發酸。

康熙自然曉得這些吃食,多是舒舒準備的,可不好誇兒媳婦,隻道:“九阿哥懂事了……”說到這裡,眯了眯眼:“九阿哥預備了幾份吃食?齊錫那邊送了麼?”

這小子什麼時候有這孝心?

自己不會是順帶著?!

梁九功躬身道:“這個奴才倒沒聽說,不過方才在外頭多問了何玉柱兩句……原來是太後曉得九福晉愛吃牛肉乾,正好達爾罕親王進上,就賞了九福晉不少……九福晉同九爺商量後,就吩咐做了,叫人四下裡送……”

“四下裡……”

康熙想著小兩口的做派,老九素來躲事不出頭,董鄂氏也不是張狂傲慢的性子:“各處都送了?”

“都預備了,太妃處,庶妃處,大阿哥與三阿哥帶的格格處都沒落下……”

梁九功說著,忍不住讚了一句:“九爺、九福晉待人向來寬和……彆說見了老奴客氣著,就是對個小太監、小宮女什麼的,也沒有厲聲白臉的時候……”

康熙心裡滿意,看了梁九功一眼,輕哼道:“朕還沒有到耳聾眼花的年歲,也不會被人哄騙蒙蔽,你這’不平’抱得早點了……”

梁九功輕輕地扇了自己嘴巴一下:“是奴才嘴快,又禿嚕了,就是聽不得那些奴才滴咕九爺、九福晉……好好的金童玉女,都給說成是‘活閻王’……”

康熙蹙眉,隨即舒展開來:“看來九阿哥回頭去內務府,除了內造辦,慎刑司也可以兼管起來……”

太後處,兩位太妃也在,攢盒就送到這頭。

端順太妃嘗了一口五香的就愛上:“這個好,越嚼越香……”

淑惠太妃則喜歡孜然的:“我愛這個,像烤肉……”

太後往淑惠太妃臉上看了幾眼,依舊泛著白,不由擔心:“好些了麼?”

淑惠太妃帶了不自在:“沒事了……往後總算是輕省了,要不然一個月遭回罪……”

今日遙祭,淑惠太妃沒有露麵,就是身上“有恙”的緣故。

太後臉上帶了懊悔:“當年應該央求姑祖母送你回科爾沁……”

世祖皇帝駕崩時,太後二十一歲,淑惠太妃二十歲。

太後當時是繼後,離不得宮廷。

淑惠太妃卻隻是福晉位份的妃子,本有機會離開宮廷。

就是當時幼主臨朝,朝廷動蕩……

不管是八旗,還是皇室,都需要科爾沁這樣的強藩為外援。

淑惠太妃笑嗬嗬道:“送我回,我也不回去……宮裡日子多省心……這天下哪有好處都占了的人?幾位嫁了人、生兒育女的姐姐早去見了長生天,我同姐姐福氣大,少說也還能再活二、三十年……”

太後不是悲天憫人的性子,聽妹妹這麼說,竟然覺得頗有道理,臉上帶了輕快:“是啊,沒人能占儘好事……咱們姐妹的福氣不小……”

端順太妃沒有摻和姐妹倆的說話,反而望向帳子口。

外頭就是無邊無際的草原。

這是科爾沁,是太後、太妃的娘家。

阿霸亥的草原還好麼?

康熙、太後、太妃、宜妃處,都坦然地受了九阿哥與舒舒的孝敬。

其他人,就不好大喇喇的,各自都有回禮。

不過在路上,這不輕不重的回禮不好預備,多也是些堅果蜜餞之類的零嘴兒。

舒舒叫人客客氣氣收了。

隻章嬪這裡破費,是兩塊上好的貢緞。

一塊正紅石榴紋的,一塊寶藍色吉祥壽字紋。

是用心選的回禮,不是隨意敷衍。

舒舒很是無奈。

她不喜歡占人便宜,這樣一來二去的……

有些不安。

她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

章嬪大方溫和,十三阿哥活潑可愛,大家相處一場,多少有些情分。

可怎麼提醒章嬪?

最近宴席多,打照麵的時候也多。

章嬪看著粉麵含春。

聽說她時常被傳到禦帳伴駕……

直眉瞪眼湊上前去,說你要死了,仔細查查身上有什麼病兆……

那是說的人有大病。

要是不提醒一句,心裡不安生……

這些事她不好與人商量,隻有半夜無人時,試探性問九阿哥道:“爺,要是曉得一個人有病兆,年壽不久,要不要提醒她保重身體……”

九阿哥一下子就坐起來,麵上帶了關切:“是太後?你瞧出什麼了?”

也不怪他懷疑是太後,因為舒舒負責太後那邊飲食,最近日常接觸最多的也是太後身邊嬤嬤。

舒舒連忙搖頭,拉著他重新躺下:“不是太後,爺彆擔心,不是宮裡的人,就是外頭一個……不大相乾的人,聽聞淑惠太妃今日有恙,我就想起這個來……”

舒舒怕說得細了,讓九阿哥想到章嬪身上,口中做了修飾。

九阿哥輕哼道:“有了病兆她自己不曉得?大夫不提醒,輪得著你這不大相乾的去提醒?許是人家心裡有數,就不想讓外頭人曉得呢……”

舒舒怔住。

她又小瞧太醫了。

太醫把脈就能查出九阿哥是陳年舊疾,也能查出太後是“鬱症”,章嬪那裡每旬請平安脈,有什麼病兆查不出?

要是連太醫都查不出的,隻有急症,藥石無效。

或是急症,或是章嬪瞞著……

不管哪一種,舒舒摻和進去,都於事無補。

她長長地歎口氣。

覺得自己虛偽極了。

歸根結底,還是她更注重自己的人身安全。

神棍哪裡是好當的?!

未知讓人恐懼與忌憚。

烏鴉嘴也讓人忌諱!

但凡有個皮毛漏出去,以後還不曉得會有多少隱患。

這世上哪裡有絕對的秘密,隻要做了就有痕跡。

九阿哥翻身,看著她的眼睛,帶了不滿道:“彆想那些不相乾的人,好好想想爺,也隻準想著爺……”

等到聖駕再次出發。

隨著科爾沁左翼王公一路引領,周遭的草原也變換了景色。

從高山草原,變換為沙地草原與濕地草原。

八月下旬,草原上秋草黃,薩日朗花依舊盛放。

整個隊伍男子已經換帽,女卷也收起來各種玉飾。

隨身行李,小榆已經帶著核桃整理了一遍。

略薄些的料子都收起來。

各色的馬甲背心找出來。

二八月,亂穿衣。

現下早晚溫差大,衣服隨時需要增加,馬甲背心穿起來也方便。

隊伍離開敖漢部駐地,走了四天,到了準巴蘇海。

這裡,距離達爾罕王府駐地就隻有一日路程。

和碩端敏公主沒有出迎。

整個隊伍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舒舒簡直佩服死了。

要知道就算這位長公主托大,自詡是皇帝的姐姐,可以不出迎聖駕,可還有太後與太妃。

太後是她的姨母兼養母,太妃是她的姨母。

按照輩分情分,都應該出迎。

按照地位尊卑……

她這長公主的身份再尊貴,還能尊貴過皇帝、皇太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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