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子、碟子都是預備好的。
舒舒就示意小棠分肉。
小棠提著小刀猶豫。
看似巴掌大,顯得不少,實際上隻有半寸厚。
六個人分,怎麼分?
福晉一半,剩下一人一口?
小棠正遲疑,五福晉身邊丫頭來了,提著食盒。
“我們福晉讓送來的……”
原來五福晉與七福晉收到羊腿後,五福晉隻是嘗了嘗,七福晉也是吃了半口。
妯裡留意到西廂的情形,進進出出好幾個人,曉得舒舒將身邊人留著,等著吃羊腿,怕她這邊一條不夠分,五福晉就將這個送來。
等到五福晉的人離開,大家打開食盒,就看到一條幾乎完整的羊腿。
隻有最上邊少了一塊一寸見方的皮,其他的地方都沒動。
小棠這才開始分肉,沒動先頭那一塊香辣烤羊腿肉不說,還從孜然羊腿上挑最好的位置連皮帶肉又削下來一巴掌,同之前的那塊放在一起,擺在盤子裡,一並遞到舒舒跟前:“
福晉先吃著……”
舒舒拿起自己的小刀,將辣的那塊割了一半遞回去:“都嘗一口……要是愛吃,等咱們到了盛京自己烤肉吃……”
小棠聽吩咐切了辣的,又將不辣的羊腿也拆分,大家一人捧著一個盤子吃起來。
辣椒孜然,與烤肉本就是絕配。
這味道舒舒都驚豔,更不要說幾個丫頭與孫金。
隻有小棠是例外。
她舌頭過於敏感,之前微微辣的就吃得勉強,直接吃這個辣就受不了,連喝了兩大杯涼茶都沒緩過來……
主仆幾個,熱熱鬨鬨地分食了一條羊腿。
又將之前從廚房拿來的酸奶,一人分了一碗。
純正的蒙古酸奶,什麼也不添加,靠著天氣變化自然發酵的。
很酸,必須加上蜂蜜。
等到吃完,小棠才感慨道:“怪不得蒙古人高壯,他們除了吃肉,就是吃奶……跟著搭配的,也是油炸果子、炒米什麼的,再沒有旁的,夥食可真好……”
舒舒笑著道:“咱們這一路走的是漠南蒙古,已經很好了……墾了一些地,種了耐寒的糧食……聽說漠北蒙古那邊,連炸果子、炒麵都少,就是紅食與白食……”
紅食,就是肉,包括新鮮的牛羊肉與肉乾。
白食,就是奶製品,鮮奶與乾製的奶豆腐、奶皮子。
“頓頓不是肉就是奶?小老百姓也是?”
孫金聽了舒舒普及的紅白食,臉上露出羨慕來。
他老家是霸州的,十年九旱,要不是早年家貧,也不會入宮做了小太監。
舒舒點點頭:“差不多是了……不過日子也沒有想想中的那麼好過……最難熬的就是冬天的白災……有時候一場雪下來,就凍死好些羊……還有牲畜傳染病、狼災與盜賊……”
有些信息是後世曉得的,有些是九阿哥這一路上普及的。
大家又跟著唏噓一把。
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大家閒話幾句,都開始念叨起京城生活。
“不知嬤嬤如何了……”
小鬆提起齊嬤嬤。
她親娘沒得早,老爹也沒娶後娘,打小被齊嬤嬤管著的,也算是半個養娘。
舒舒也想了,還想起小椿。
有總管與李銀在,二所倒是沒有什麼擔心的。
就是……
她看了核桃一眼。
人的習慣好可怕。
出來一個月,她已經習慣核桃的隨身服侍。
差點將小椿丟腦後去了……
幸好小椿不知道,要不得哭死……
十年的相伴,不是一個月就能取代的……
要是三、五年呢?
答桉顯而易見。
舒舒低頭漱了口,也給自己提了個醒。
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
主仆之間如此,夫妻之間亦是如此。
所有的柔情蜜意,你能給與,旁人也能給與。
同樣,他能給你,也能給旁人。
夫妻,宜小彆,不宜久彆。
扯了幾句閒篇,大家散去。
孫金與小棠、小鬆去了外頭內務府給隨行宮人搭建的帳子安置。
核桃去了水房準備熱水。
這院子裡東北角兩間小屋子,是水房。
這邊還有個小鍋爐,燒熱水用的。
小榆則是開窗將屋子裡散了味道,又點了一盤香。
舒舒已經坐在梳妝台前,放下了盤發。
她頭發濃密,編成辮子,也是粗粗的。
有時候頂在頭上,墜得頭皮疼。
小榆已經拿了牛角梳,幫舒舒通頭發。
要梳一百下。
早、晚都是如此。
按照流傳下來的說話,這梳頭百下就是通經絡,不僅頭發會長得好,烏黑濃密,還能睡得好。
一下……兩下……
舒舒昏昏欲睡。
不僅大家想著京城,舒舒也想著。
更多的是想念二所的清閒時光。
五日一請安,算是唯一需要打卡的營生,其他時間隨自己分派。
如今這樣奔波在路上的日子,居然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真是夠夠的。
舒舒心裡預計著回京的時間。
科爾沁部應該就是蒙古的最後一站了。
還有一位大公主……
然後聖駕就要往木蘭圍場去了,進行所謂的“秋狩”。
附近幾個盟的各部王公,也會往木蘭朝見。
再然後……
才是此行的目的地,盛京……
少一時,核桃回來了,提了熱水壺,臉色不好看。
舒舒看了一眼:“與上房那個對上了?”
核桃點點頭:“明明是奴才早打了招呼,叫人坐上的熱水……結果倒像是奴才搶水似的……”
不管對方怎麼作態,核桃都不退步。
她在宮裡當差四、五年,早就學會一個道理,那就是按照規矩走,錯處最少。
不搶先,也不避讓。
舒舒有些不耐煩。
這樣的小動作,讓人不痛快。
就像七福晉下午說的,對方做出這個姿態來,倒像是故意要襯著她的丫頭是惡人似的。
這女人多了,就是麻煩。
這樣有一有二的,希望沒有第三次……
舒舒可不會慣著她的脾氣……
自家的格格還沒讓自家堵心,旁人家的格格蹦躂上了,實在可笑。
兩人服侍著舒舒洗了頭,又用預備好的乾淨毛巾擦頭發。
早晚天氣涼了。
不吸乾水分,頭發不愛乾。
擦的差不多了,院子裡就有了動靜。
舒舒望向門口,有些盼著九阿哥回來。
結果是台吉夫人身邊的嬤嬤,帶幾位下人給諸福晉送宵夜。
五福晉、七福晉那裡送過後,就到了舒舒這裡。
嬤嬤看著老相一些,花甲之年,舒舒素來敬老,便也客氣幾分。
老嬤嬤送了東西,看著舒舒,移不開眼。
“好像見了年輕時的夫人……”
嬤嬤帶了幾分激動道。
舒舒聽著這話音,有些不對頭。
自己的相貌五官,有些阿瑪的影子,更多是隨了額涅。
自己與年輕時的台吉夫人相似?!
那這不是禮烈親王府的後裔宗女?
是額涅這邊的近支長輩?
舒舒將外家的幾支堂親想了一圈,幾家現下襲爵是國公,已故的長輩在時有貝子爵。
台吉夫人的年歲五十到六十之間,與自己的姥爺應該是一輩人。
是貝子太叔姥爺的女兒,姥爺的堂姐妹?
宗室貝子之女,撫蒙封的是縣君,加恩也就是郡君,怎麼就縣主了?
眼見著舒舒還迷湖,老嬤嬤就說起兩家淵源。
竟然不是姥爺的堂姐妹,而是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隻是在太姥爺被處死後,這位被接到鄭王府,由鄭王府太福晉撫養在親王府。
長大後撫蒙,也是以親王養女的身份請封下嫁。
舒舒麵上依舊是懵懂,隻帶了靦腆道:“原來竟是到了姑姥姥家,是我失禮了……”
那嬤嬤拉著舒舒的手道:“方才老奴來時夫人就交代了,若是福晉得空,明兒上午過去坐坐……”
舒舒點頭道:“應該的,我會過去給姑姥姥請安。”
要是遠親就罷了。
這麼近的親戚,她做小輩的,不過去請安,就說不過去了。
等到老嬤嬤離開,舒舒則又將這其中的關係梳理了一遍。
鄭親王,濟爾哈朗。
鄭親王太福晉,濟爾哈朗之母,烏拉部末代國主布占泰之妹。
舒舒的太姥姥,也就是台吉夫人的生母,是布占泰之女。
舒舒的太姥爺為什麼被處死?
在皇太極死後,眾人擁立皇子登基時不肯宣誓,被多爾袞以“悖逆”之罪處死。
不肯的原因,就是不同意親叔叔鑲藍旗旗主濟爾哈朗成為“輔政叔王”。
多爾袞,是布占泰侄女阿巴亥大妃所出,是濟爾哈朗的表外甥,也是舒舒太姥爺的表兄。
明明是慘烈的政治鬥爭,可這姻親關係梳理完,舒舒都無語了。
自己太姥爺明明是躺贏的局麵,反而弄得自己身死,還連累的兒孫。
有的時候,立場比血緣更重要。
“那個包頭呢?找出來備著……”
舒舒想著明早的請安,吩咐小榆道。
是她之前準備的,打算敬獻給太後的。
還是在京時在預備下的。
為的就是之前太後兩次賞賜。
想著出京後,等到天涼用上,就可以敬上去。
不過等到曉得七福晉準備針線,舒舒就將這個壓下。
小榆去找了,少一時捧了錦盒進來。
“會不會單薄了?”
小榆猶豫道。
舒舒道:“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