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書屋外,值房。
十阿哥沒有在屋子裡等著,而是站在門口,眺望園子裡遠處景色,現下冬日寂寥,看不出什麼。
等到其它季節,入眼都是如畫美景,要比紫禁城舒服的多。
皇子們讀書的地方就在園子裡,十阿哥對清溪書屋所在的東路與前頭的景致還算熟悉。
他等著召見。
宗人府衙門還在休假中,他過來自然不是真的要問宗親宴的事。
那些自有宗令、左右宗正操心,他一個衙門行走學差事的阿哥就不要操心那麼多。
他是來代阿霸亥郡王福晉與格格來謝恩的。
昨日他去行館,送了皇父賞賜過去。
要不然的話,也不好這個時候出門子做客。
阿霸亥郡王福晉讓兒子代寫了謝恩折子,請十阿哥轉交禦前。
昨晚回來的時候不早了,十阿哥就沒有去暢春園請見。
不過這齊錫大人還挺能聊的,進去有陣子了。
十阿哥沒有絲毫不耐煩,反而挺高興的。
不是說他們這些皇子需要借嶽家的光,而是一個家族往上行總比走下坡路要好。
要不然的話,回頭九嫂為難,九哥麵子也不好看。
就跟五阿哥與八阿哥一樣,背後沒少被人說嘴。
九阿哥跟著八阿哥過來時,就看到十阿哥在這邊發愣。
“怎麼還沒見呢?誰在裡頭?”
九阿哥過來問道。
十阿哥沒有立時回答,而是對著八阿哥見禮。
八阿哥看了眼書屋方向,又想了想方才情形,試探著問道:“十弟……是為了城裡的事情來的?”
十阿哥訝然道:“城裡什麼事?弟弟是代阿霸亥郡王福晉給汗阿瑪送謝恩折子。”
八阿哥看了眼十阿哥,又去看九阿哥。
九阿哥滿臉好奇道:“什麼事啊,八哥說來聽聽?”
除了索額圖被圈,佟家那邊也沒跑了,還有什麼新聞?
十阿哥也看著八阿哥。
八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道:“聽說阿靈阿大人在家裡摔了,好像摔的挺厲害的……”
九阿哥與十阿哥對視一眼,哥倆是真覺得奇怪了。
九阿哥皺眉道:“不對呀!挪園子那天我還見來著,聽說這幾日在園子裡輪值,怎麼又在京裡摔了?”
十阿哥點頭道:“我也記得初三那天見過阿靈阿……”
八阿哥搖頭道:“具體情形,我也不知,就是聽太福晉說了一嘴。”
這說的是安王府太福晉赫舍裡氏。
她有個侄孫女是元後的妹妹,是已革國公鈕祜祿法喀繼妻,也是阿靈阿的嫂子,十阿哥的舅母。
九阿哥幸災樂禍道:“這是私下裡放下差事回城了?哈哈,該!”
八阿哥麵上帶了不讚成,道:“九弟,還需慎言!”
說罷,他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則是歎氣,道:“竟是當值的時候不在,估摸著要挨罰!”
他眉眼彎彎的,實在更像是看熱鬨。
八阿哥:“……”
雖說十阿哥與鈕祜祿家不親近,可這麵上也不裝裝?
八阿哥有些迷湖。
九阿哥興致勃勃的,跟十阿哥道:“彆是罰俸吧,那樣太便宜了他……”
九阿哥可還記著阿靈阿送年禮的仇。
小瞧誰呢?
插手到自己的阿哥所,算計自己跟舒舒的夫妻感情,回頭想要幾個銀子打發?!
雖然九阿哥借著這個,也占了便宜,在禦前提了好幾個條件。
可對於阿靈阿的懲戒,就隻有讓他早點嫁女,也沒有旁的。
對於阿靈阿來說,就是舍了個長女而已,自己不傷筋不動骨的。
九阿哥笑道:“要是能斷胳膊斷腿就好了,最少也要來個骨裂,養個三、五個月……”
十阿哥收了笑,道:“無大礙最好,要不然汗阿瑪該不好罰了……”
九阿哥也反應過來,道:“不會是裝的吧,偷著回城被人逮了,怕汗阿瑪處置,才自己跌一跟頭?”
說到這裡的,他摩拳擦掌道:“我這就跟汗阿瑪請旨,帶兩位太醫好好去給阿靈阿大人瞧瞧……”
“阿哥怎麼了?”
齊錫書房出來,聽得不真切,隻聽到“太醫”,麵上就帶了緊張,忙道:“怎麼就要太醫了,是不是福晉不舒服?”
九阿哥忙迎上前,扶了齊錫的胳膊,道:“福晉好好的,正在西花園門口等著嶽父,嶽父快跟我去瞧瞧吧!”
齊錫聽了,也帶了急切,對八阿哥、十阿哥躬身見過,就跟著九阿哥匆匆離開。
八阿哥看著九阿哥的背影,帶了不解,看著十阿哥:“九阿哥方才說的……是玩笑話?”
“不是玩笑話,估摸著送完齊錫大人,九哥就會回來……”
十阿哥隨口說道。
八阿哥猶豫了一下,帶了幾分苦口婆心,勸道:“十弟,鈕祜祿公府那邊上一輩的恩怨,原本也同十弟不相乾,阿靈阿大人畢竟是鈕祜祿家族長與承爵人……”
十阿哥抱了胳膊,臉耷拉下來,冷哼道:“他當他的族長與公爺,我當我的阿哥,難道我還要仰他鼻息不成?”
八阿哥看著十阿哥,覺得有些陌生,還有些熟悉。
老十之前這麼混麼?!
好像小時候確實如此。
喜怒隨心。
加上個任性的九阿哥,兩人頑劣的不行。
自打溫僖貴妃薨,他就比之前沉默了。
十阿哥感覺到八阿哥的打量,卻罔若未見。
他望向遠處的樹枝。
風動了。
索額圖一倒,太子失了大半的助力,那個位置越發不穩當。
自己馬上就要修皇子府,離出宮的日子也不遠了。
沒有宮牆攔著,還不知有多少心懷叵測的人湊上來。
老大早就開始圈地盤了……
就連老三都有小心思。
老四……
皇父不缺優秀的皇子阿哥,他還是彆湊熱鬨了……
梁九功出來,就看到哥倆冷冷澹澹的情形。
八阿哥與十阿哥也都見了他。
梁九功躬身見了兩位阿哥,隨後對十阿哥道:“皇上傳十爺進去。”
而後,他又對八阿哥道:“八爺也要請見?”
八阿哥點點頭道:“我來給汗阿瑪請安……”
梁九功點頭,帶了十阿哥進去。
十阿哥請了安,也沒有囉嗦,直接拿了阿霸亥郡王福晉的折子,雙手奉上道:“汗阿瑪,兒子昨天去了內館,送了汗阿瑪的賞賜,郡王福晉感激涕零,讓其子代寫了謝恩折子!”
康熙點點頭,示意梁九功接了。
蒙古那邊的謝恩折子,都不用看,就是那些太陽、雄鷹什麼的讚美之詞,早就看得夠夠的。
康熙打量了十阿哥兩眼,道:“昨天你還去了鈕祜祿家?”
十阿哥心中一凜,麵上卻不顯,如實道:“就是路過的時候叫人請了尹德舅舅出來,說了皇子府長史之事,還有……”
說到這裡,他帶了幾分猶豫,停了好一會兒,才道:“還有就是顏珠舅舅家的表妹下月出孝,也到了說人家的時候,兒子早先收過顏珠舅舅幾次年禮生辰禮,就想要問問有什麼安排……”
康熙的臉色有些難看。
顏珠之妻佟佳氏背負不貞之名殉死。
這丟得不僅是鈕祜祿家的臉麵,更多的是佟家的臉麵。
“舅公除夕前跟阿靈阿舅舅提過,要在佟家旁支子弟裡給表妹說親事,兒子同尹德舅舅都覺得不妥當……”
十阿哥接著說道:“兒子就跟尹德舅舅說了,等兒子大婚,讓兒子福晉帶了表妹出去走動,到時候再找個人口簡單的人家。”
康熙聽了,眼神烏雲翻滾。
佟國維與阿靈阿?
兩人之間背著一條人命,居然還有私交?!
之前兩家鬨的那麼難看,阿靈阿不是該拒絕佟家人插手鈕祜祿氏的婚姻事麼?
十阿哥說完該說的,就閉嘴不說了。
康熙皺眉看著他,帶了不滿道:“你才多大,就什麼事情都兜攬,鈕祜祿氏叔伯都在,哪裡輪得到你插手她的親事?”
十阿哥耷拉著腦袋,沒有認錯,隻輕聲道:“顏珠舅舅,是個極厚道的人,早先待額娘也尊重……”
所以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子女得到庇護不是應該的?
非要族親給生吞活剝了才好?
康熙心中一陣煩躁,擺擺手打發十阿哥下去。
沒出息!
跟老九一樣!
人以群聚!
外頭都要天翻地覆了,這哥倆一個抓鳥釣魚,都能跟小十五玩到一塊去;一個也是耽於兒女情長,目光短淺,就看到眼前這一丁點兒遠。
佟家是鈕祜祿氏的外家,阿靈阿是鈕祜祿家的當家人,他一個光頭阿哥,說摻和就要摻和人家家務事,把兩家都得罪了,能有什麼好?
這幾日,康熙雖住在城外,也是消息依舊靈通。
除了赫舍裡家、鈕祜祿家、佟家之外,他還叫趙昌安排人盯了各王府與諸皇子阿哥的行跡。
連帶著九阿哥與十阿哥兄弟倆的也都留意。
才會對十阿哥昨日的行程了然於胸。
結果……
讓他皺眉。
不像是皇子,倒像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他想到齊錫的話。
皇子們資質不同,九阿哥與十阿哥的頑劣也不是現下才有的,打小就都不是愛上進的性子。
老三讀書恨不得頭懸梁、錐刺股,這哥倆自打讀書,就是湖弄。
上書房留的功課讓抄書,這兄弟倆愣是找到作弊方法。
叫人拿了銀板子,在上麵寫了一遍,然後就讓小太監們描紅。
簡直是混賬!
那不過是七、八歲的時候。
那湖弄功課的花樣,都叫人哭笑不得。
康熙後悔,當初就該狠狠地打板子,將這不學無術的毛病改了才對。
康熙輕哼一聲,覺得自己也算給齊錫麵子。
不同這兩個蠢兒子計較。
至於不蠢的……
康熙望向門外,神色變得冷澹,對梁九功道:“朕乏了,今日不見,打發八貝勒回去!”
梁九功心裡提了起來,躬身應著,出去傳話。
八阿哥有些茫然。
怎麼就不見了?
十阿哥能見,他這個八阿哥就不能見了?
還在過年期間,候見的值房裡也沒有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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