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侃侃而談,一堆小的乖巧聽著,連一個回嘴的都沒有。
都提到皇上了,還怎麼回嘴?
九阿哥得意地笑笑。
前頭有做哥哥的樣子,對弟弟們不錯;遇到事情,也挺擔責的,像個好總管;後頭那沒頭沒腦的一句算什麼?
怪不得嚇得董殿邦立時跪下請罪,讓人看了,誤會是九阿哥訓斥人。
康熙見董殿邦額頭汗津津的,誠惶誠恐模樣,就道:“不用惶恐,董氏是董氏,董家是董家,朕分得清,你們也要分得清就好,也不辜負你父與太皇太後一場主仆情分……”
董殿邦立時跪了,叩首道:“奴才闔家包衣下賤,全賴皇恩,才有今日成色,唯有忠心方能回報主子,但有二心,叫奴才兒孫凋零、短折而終!”
康熙伸手道:“起吧,不用詛咒發誓,朕若疑你,早調你出園膳房,董氏之事,無須再提,往後儘心辦差,家族若有教養妥當、規矩齊全的女子,也可以報上來,入宮學規矩。”
董殿邦滿臉激動,感激涕零,哽咽道:“奴才謝主子鴻恩,一定好好擇選”
因董氏摒黜之事,董氏一族的名聲也受牽連,其中影響最大的就是董家的女兒,不管是出閣的,還是待嫁閨中的,都受了非議。
康熙卻允董家女兒再入宮廷,使得旁人不好再質疑董家的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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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哥哥的感覺還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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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輪到他來說教了
幾個人都是不同的先生,不同的屋子,打了招呼也就離開了。
九阿哥蹭著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的膳盒,用起早膳。
兩人一樣的例菜,在宮裡時是出自乾清宮膳房,到了這邊就是暢春園膳房。
一道虎皮肘子,一道炸茄盒,一道京醬肉絲,一道木耳油菜。
不單看著不錯,吃起來味道也不錯,跟九阿哥他們上學時的溫火菜比,精致多了。
九阿哥就吃了塊肘子皮,夾了幾筷子木耳,吃了一個雙色小花卷,一個小米麵窩窩頭,喝了半碗小米粥。
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原本還克製,眼見著九阿哥撂下筷子,才風卷殘雲將剩下的吃了個七七八八。
況且這些人中,除了毓慶宮大阿哥被生母耳提麵命,心中很看重外家,其他人本也不以為意。
禦膳房的食盒,自然不可能讓皇子們吃不飽。
每道菜都是八寸盤,兩個餑餑盤也是八寸的。
這一個膳盒,兩個成年人都夠用了。
刨除去九阿哥吃的貓食,還剩下的絕大部分,都吃了。
九阿哥見了,不由皺眉道:“怎麼吃這老多,這是養生之道麼?”
十三阿哥摸了摸肚子,帶了不好意思,道:“餓得快,怕吃少了下晌沒力氣。”
暢春園西北,也就是西花園正北的位置,是皇家禦馬場。
如今阿哥們在園子裡讀書,下午的武功課就挪到馬場去了。
十四阿哥也帶了歡喜道:“下晌的騎射加了半個時辰,不多吃些不頂飽。”
九阿哥搖頭道:“下晌騎射,跟早膳有什麼乾係?中午還隔著一頓呢,還能頂那麼晚去!往後不能這樣吃,胃都撐壞了,少食多餐才是養生之道,餓了怕什麼?叫膳房申正再加一頓餑餑就是。”
十四阿哥還點頭附和道:“九哥您說的太對了,弟弟也這樣想的,咱們兄弟是愛新覺羅家的皇子阿哥,出身體麵都是汗阿瑪給的,又不是漢朝的時候,以母族來區分皇子!”
十三阿哥遲疑道:“不方便吧,這是汗阿瑪的膳房。”
要是他們阿哥所的膳房,肯定怎麼吩咐都行。
十四阿哥則眼巴巴的看著九阿哥道:“九哥去說啊,我們不敢說。”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十四爺麼,還怕膳房的幾個奴才?”
十四阿哥苦著臉,道:“誰怕他們啊,是怕汗阿瑪嫌我們奢靡。”
“哈?要兩盤餑餑就是奢靡了,這是哪裡來的歪話?禦膳房的那些大爺,恨不得家裡地磚都鋪了金子,也沒聽人說他們奢靡……”
九阿哥搖頭道:“行了,爺去跟膳房那邊打招呼,頭午呢,要不要也加一頓餑餑?”
十三阿哥道:“不用,現在早膳這頓晚,都辰正了,中午又連上……”
十四阿哥也說,道:“頭午不用,可晚上餓,能加到晚上麼?”
九阿哥自己就是前車之鑒,道:“那也不能太晚,還要適量,夜食不好,傷胃……刀。”
十三阿哥也是頷首。
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都老實應了。
眼見著就是上課的時間,九阿哥也沒有多待,就從無逸齋出來。
他依舊是原路返回。
走到一半的時候,旁邊是園子裡的前湖,他停下了,打發何玉柱道:“到園膳房去將管事的叫來”
何玉柱立時去了。
九阿哥這才吩咐孫金道:“沿水邊挑嫩荷葉,摘上七、八張……算了,多些,二三十張……”
孫金看著荷花池道:“爺,就挨著岸邊摘?”
九阿哥點頭道:“邊上省事,要是從裡頭摘,還得從碼頭那邊叫船。”
孫金就沒有噦嗦。
反正這麼大的荷花池,邊上禿一塊就禿一塊唄,過些日子就長滿了。
他與外家也沒什麼往來。
他就探著身子,沿著湖邊摘荷葉。
等到園子裡的膳房管事跟著何玉柱過來時,孫金這邊已經摘的差不多。
挑的荷葉要嫩,還要大,都是一尺半以上。
膳房管事看著禿了一片的荷花池,也不敢多問,躬身道:“奴才園膳房管事董殿邦見過九爺……”
“誰?”
九阿哥看了來人幾眼,穿著半新不舊的藍色常服,四十來歲,國字臉,相貌不差“同名麼?跟董嬪母……嗯,董宮女子家的堂侄兒……”
那人麵上帶了尷尬,道:“就是奴才,董宮女子是奴才堂姑母。”
九阿哥好奇道:“爺怎麼記得你先頭在會計司?”
董殿邦道:“奴才先前確實在會計司,五月二十調到園膳房的。”
九阿哥點頭道:“竟是如此。”
十二阿哥依舊是不吭聲,看著九阿哥的目光卻也帶了佩服。
禦膳房的後宮妃嬪娘家勢力被清洗了不說,還從其他衙門調人。
九阿哥就吩咐道·“夏日天長,加上如今阿哥們練習騎射,也耗費力氣,往後下午申正之前加一頓餑餑,晚上戌正之前也加一頓小點,彆老是一樣的,做個水牌,讓阿哥們輪著吃……”
董殿邦躬身應了。
九阿哥想了想,又道:“伴讀所那邊,也從此例。”
董殿邦又應了。
九阿哥是個不愛麻煩旁人的性子,很想要說一聲,要是分例不夠算自己的。
可是他曉得不能那樣做,那是皇子皇孫。
人情不是這樣做的。
他就道:“按照這個供給來,月底的時候會賬,要是阿哥與伴讀們的日用不夠,就酌情調整。”
董殿邦不敢應了,忙道:“九爺,這例是早年定下的規矩,奴才不好添減……”
他倒是與外家有往來,親戚能用的也用,可是尊卑不可逆。
禦前當差,再謹慎都是應該的。
“依例”,也是要再三提醒自己守住的規矩。
九阿哥爽快道:“到時候你將賬報上來,爺去禦前請旨。”
董殿邦這才躬身應了。
說完公務,九阿哥猶豫了一下,道:“關於董宮女子摒黜之事,你們家怎麼看的?可有人心生怨憤?”
董殿邦嚇了一跳,“噗通”跪下,道:“奴才闔家世受皇恩,姑母失德,丟了皇家體麵,本該死罪,卻得寬仁,闔家上下隻有感恩羞愧……”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曉得這個就好,汗阿瑪確實寬宏。”
“行了,起吧!”
他擺擺手,就轉身離開。
何玉柱與孫金一人捧了一抱荷葉,跟在後頭。
九哥這嘴,夠口無遮攔的,可是還能自圓其說,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護軍與馬都在小東門外候著。
可是九阿哥想了想,還是沒有走小東門。
那邊離清溪書屋太近了。
他就走了大東門。
何玉柱跑腿去叫了護軍們過來,他們才回城。
園子裡的動靜,哪裡能瞞過禦前?
等到中午的時候,康熙就接二連三的得了各種消息。
先是無逸齋,九阿哥的“親戚論”,說的直白了些,可是大道理沒錯。
康熙頗為滿意。
等到曉得禍害前池的荷葉,使得荷池禿了一塊,他眉頭就有些皺。
十五阿哥的目光中帶了崇拜。
可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尋思著,下午這“敬菜”應該是與荷葉有關。
荷葉性涼,有些散熱祛暑的功效,不知道怎麼個入菜法。
這樣想著,康熙神色就舒緩了。
等到聽說九阿哥又訓斥園膳房首領,康熙也沒有惱,隻問梁九功,道:“董殿邦怎麼招的九阿哥啊?”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也不曉得,並不曾聽聞九爺跟董大人打過交道。”
康熙有些好奇了。
九阿哥平時,對他身邊的人都挺親近的,還頭一回對人如此。
“傳董殿邦過來·材。”
他就是好奇,就要問問緣故。
等到董殿邦過來,戰戰兢兢說了緣故,康熙神色不變,心裡卻很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