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好時候(第二更求月票)(1 / 1)

等到了下晌的時候,各旗宗室就到的差不多了。

九阿哥他們是皇子阿哥,倒也不至於撈不著座兒,可也就是個坐了。

茶水也不周全。

茅房要排隊。

中午過來的,到了下晌,上了餑餑席。

真是看出窘迫來,都是硬麵餑餑,咬一口要崩掉牙。

屋子裡還陰冷,大家今天又沒有穿端罩,換了素色棉服來的。

四阿哥本就有些病容,現在看著臉煞白了。

九阿哥覺得這樣不行。

真要是連著在這邊坐夜,誰也受不住。

他就找了大阿哥,小聲問道:“大哥,這也沒地兒,亂糟糟的,不成個樣子,侄子輩的還罷了,坐夜也是情分,這侄孫輩的是不是可以回了……”

說到這裡,他指了指四阿哥方向道:“四哥這兩天傷風,還沒好利索!”

大阿哥看了一眼,確實叫人不放心。

他就道:“等著,我問問伯王去……”

雖說在場的宗親中,莊親王為長,可是還有個遠近親疏在。

皇上不在,裕親王就是皇子阿哥們的尊長了。

裕親王在前頭坐著。

大阿哥走了過去,俯身低聲說話。

裕親王眯著眼,側過頭聽著。

九阿哥看了,想起了“願為賢王”的典故。

或許真有這件事,但是這不是世祖皇帝擇繼承人的主要原因。

要知道,從太祖皇帝開始,皇家就是“子以母貴”在前頭。

裕親王之母寧愨妃當時是小福晉,是滿洲嬪禦中等級最高之人。

孝惠康皇後當時是小福晉待遇的庶妃,排序在寧愨妃後頭。

佟家跟董鄂家也不是一涸等級,董鄂家是國主後裔,這一支也是開國元勳何和禮的後代。

可是占了尊還占了長的福全,卻沒有被擇為繼承人。

不是性子溫吞,沒有誌向,而是因為他天生一隻眼睛有疾。

看著跟正常人似的,實際上跟睜眼瞎差不多。

要是舒舒在這裡的話,會告訴九阿哥,這個應該是“小兒弱視”。

擱在後世,早點矯正,早點治療,也會治愈。

放在現下,這就是先天不全的孩子。

那個“願為賢王”的典故,就帶了幾分刻意。

九阿哥想到了七阿哥,心裡有些擔心了。

自家福晉肚子裡的兩個寶貝疙瘩,不會有那樣這樣的毛病的吧?

這會兒功夫,大阿哥已經跟裕親王說完話回來,對九阿哥道:“伯王說了,小輩不用坐夜,眼見著天黑了,你們也回吧!”

九阿哥卻沒有著急走。

他還記得去年大福晉去世後“小殮”、“燒七”之事,吊祭繁瑣的不行,道:“這往後我們什麼時候過來,‘小殮’?‘燒七'?”

他可不想再錯了規矩,回頭被皇父呲噠,好像他真的禮數不周似的。

大阿哥搖頭道:“後日出殯,到時候早些過來就行。”

九阿哥目瞪口呆,道:“這麼快?”

現在八旗漢化,開始流行厚葬了。

老國公這樣年歲,這樣輩分,要是喪事做周全了,該停靈“七七”再發喪的。

大福晉是小輩,還停了“五七”才出小殯。

大阿哥點頭道:“是二堂叔的意思,眼見著過年了,要是不發喪,大家都跟著不安生……”

他說的二堂叔,就是現下的喪主,國公府二爺德明。

老國公輩份高,他沒了,宗室差不多都要戴浮孝。

就是奔喪成服,出殯後去服。

那樣的話,一個年大家都過不消停。

九阿哥瞥了眼小幾上的乾巴點心。

估計還有沒錢的緣故。

但凡手頭富足些,也不會這樣不周全。

不說旁的,就是外頭的水陸道場,一天就要不少拋費。

大阿哥又過去跟四阿哥與說了一聲,讓他們先回。

四阿哥正跟三阿哥在一處,聽了有些遲疑。

他是個重規矩的,也怕失禮。

大阿哥曉得這個弟弟的脾氣,道:“不獨你們幾個,小輩都不留,一會兒旁人也家去,後日發喪過來就好。”

三阿哥起身道:“那也好,省得我們留著跟著裹亂,四弟,彆坐著了,咱們早點兒騰地方吧!”

四阿哥這才起身。

大阿哥看著三阿哥道:“三弟彆走,咱們是汗阿瑪打發來的。”

他們既是代表皇上來的,侄子輩的王公都在,他們自然也該留著。

三阿哥有些不樂意。

這裡又冷又饑的,哪有家裡自在?

可是看到尊位上的莊親王、簡親王、裕親王與恭親王、信郡王、安郡王等人,他又覺得也不錯。

平日裡難得跟這些宗室長輩親近。

他催促四阿哥道:“那你們就先回吧,省得大家乾熬著。”

四阿哥見狀,就不多說,跟九阿哥、十阿哥離了國公府。

兄弟一輛車來的,也就一輛車回了。

九阿哥看著四阿哥臉色轉紅,伸手摸了他額頭一把,道:“燒起來了,回去吃些藥,早些睡。”

四阿哥感覺怪怪的,一把打下九阿哥的手。

沒大沒小,不成體統

十阿哥靠譜些,見狀也有些擔心,道:“四哥,要打發人去太醫院麼?”

四阿哥搖頭道:“不用,家裡有些成藥。”

九阿哥想了想方才的屋子,有些不放心了,道:“連個炭盆也不加,大哥他們坐夜不得著涼啊?”

四阿哥是個愛操心的,也覺得不妥當了。

不單單是大阿哥與三阿哥,還有裕親王與恭親王這些長輩,養尊處優的,不是能挨凍的。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想起去年直郡王府坐夜時那些棉鬥篷,猶豫了一下,問道:“去年的那個鬥篷,還能淘換些麼?”

九阿哥聽了,摸了摸下巴道:“那是我嶽母家的,弟弟覺得,應該還有一批”

那些鬥篷,是董鄂家備著伯爺新達禮喪事用的。

新達禮病弱,上了年歲後,年年冬天都是關卡,也就早就預備下治喪的東西。

所以覺羅氏才能在直郡王府治喪時,一下子挪出兩車新鬥篷。

按照她的習慣,鬥篷給出去後會再預備一批備著。

可是新達禮是四月裡沒的,都入夏了,治喪就用不上那些鬥篷了。

那一批新鬥篷,要是沒有其他用處,應該還收著。

九阿哥這樣想著,就挑了簾車簾,跟旁邊步行跟著的何玉柱道:“去趟都統府,問問夫人去年的棉鬥篷家裡還有沒有?有的話借出來用,你到時候直接送到國公府,交給大哥分派……”

正好到了路口,何玉柱就應聲,往董鄂家去了。

九阿哥又想起那硬麵餑餑,想起了去年時治喪時各王公府邸“饋粥”之事,看著四阿哥道:“四哥,咱們‘饋粥’麼?”

要是“饋粥”的話,他就打發人去餑餑鋪子將庫存餑餑拿來,也方便。

四阿哥想了想,搖頭道:“既是伯王說不讓我們孫輩跟著治喪,應該也不用這個,要是用的話,大哥會打發人過來告訴咱們的。”

叔伯輩的王府,會安排“饋粥”的。

小輩開府的宗室,要是需要跟著“饋粥”,大阿哥會打發人通知,到時候從例就是。

九阿哥唏噓道:“都是治喪,天差地彆,這也太簡薄了!”

“慎言!”

四阿哥瞪了九阿哥一眼,道:“什麼都敢說!”

為什麼從簡?

還不是因為皇上不待見這一支。

這支沉寂了二十多年,跟其他王公府邸鮮少有走動。

等到九阿哥他們這一波皇子出宮,行時都是“從伯王叔王”例,跟那邊也不在人情冊子上。

九阿哥拍了自己的嘴一下。

哪裡輪得著自己說話……

雖說是堂親,可是之前都沒有人情往來。

十阿哥在旁,卻想到一個詞。

世態炎涼。

從大福晉喪事與老國公喪事的不同,就是世態炎涼了。

皇父也沒有給這支留體麵。

否則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三個封爵的皇子,不會叫留在禦前,應該都會打發回來奔喪。

去年大福晉薨時,彆說是封爵皇子,就是宮裡的小阿哥年長的都要出來治喪。

公府二爺決定簡辦喪事,未嘗不是因為這個緣故。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到了四貝勒府門口。

兄弟就下了馬車,目送著四阿哥進府後,九阿哥與十阿哥就轉身離開。

九阿哥憋了一路了。

他小聲道:“咱們算趕上好時候,還是不算趕上好時候?”

要是太祖皇帝時,“子以母貴”,他們爵位低不了,不是貝勒,也是小貝勒。

太宗皇帝時,多是“功封”,且規定親王與郡王世襲罔替,貝勒降等到輔國公世襲,輔國公不降等世襲。

老國公也是皇帝的兒子,隻是庶妃所出,爵位就封的極低,世祖皇帝時才是鎮國將軍。

皇父親政後加恩近支,才升了叔叔為輔國公。

十阿哥毫不猶豫道:“趕上好時候了!天下太平,百姓休養生息,國庫也日益富足!開國諸王,多是短折而亡,壽終正寢者少,弟弟不惦記著建功立業,隻盼著九哥與我都長命百歲,兒孫滿堂……”

之前的時候,九阿哥覺得“兒孫滿堂”是好事。

可是眼下,想著輔國公府那一團亂糟糟,他覺得腦仁疼。

他搖頭道:“算了,你樂意滿堂你滿堂吧,爺家的竹子貴精不貴多!”

真要跟老公爺似的,從十幾歲生到六十多歲,他樂意,舒舒也不樂意啊。

說了幾句話,到了自己府邸門口,九阿哥就跟十阿哥約好了後日一起去送殯,而後就回府了。

正房裡,舒舒換了素色衣裳,去了頭花跟耳鉗子。

她也不知道會什麼服製,小心無大錯。

不過隨著天黑,她也開始惦記九阿哥。

有四阿哥的前車之鑒在,她怕九阿哥也著涼感冒了。

她叫人將去年穿過的棉鬥篷找出來,想到十阿哥與四阿哥,正打算叫人去跟兩府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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