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放出去的家奴,在納蘭家明珠父子兩代人相繼謝世,隻有兩個少年主子不能支撐門戶的時候,應該是改投到納蘭家姻親九阿哥門下。
九阿哥點頭道:“爺之前以為是老頭子呢,這都出名好幾年了,結果你猜對方多大?”
這個實在陌生,商賈在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麼分量,曆史上許是記過一筆,可是並不被人大眾所知。
舒舒想了想,道:“不足而立?”
現下三十歲男人方開始留上須。
又有“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老話,如此三十歲就算是個分界線。
三十歲以下算年輕人,三十歲就算中年了。
九阿哥搖頭道:“跟爺同庚……”
舒舒真是驚訝了,道:“去淮南做鹽商的是他本人,不是他家父兄?”
這人的名氣都出來好幾年了。
今年十九的話,那還真是天才商人了。
九阿哥道:“爺跟你想的一樣,以為這個安七跟季弘似的,是給家裡打下手的,結果竟然是他自己張羅的,聽說放出去的時候才十四,還沒成丁,如今五、六年下來,不說跟亢家、季家那樣名頭大,可也有了一席之地了,關鍵是在這五年他賺的銀子,除了在江南買的鋪子,還買了香河的地,如今在香河有良田數萬畝……”
舒舒聽著,道:“香河?高斌上任的地方?”
高斌通過了六部筆帖式考試,正八品的筆帖式,外放地方,謀了香河知縣的缺,過幾日就要去香河赴任去了。
香河縣距離京城一百二十裡,歸順天府東路廳管轄。
高斌去做京畿的地方官,為的是推廣玉米跟土豆。
舒舒這才曉得,九阿哥出來下館子,不單單是下館子。
九阿哥道:“就是想起這個人來,宰相門前七品官,要是高斌自己找他,說不上話還費勁,爺就過來瞧瞧,能不能搭個線兒。”
主要是內務府這裡的官燒鍋計劃,是打算跟著高斌走的。
等到高斌的玉米跟土豆推廣開,官燒鍋正好可以官收這兩樣釀酒。
要是高斌磨磨蹭蹭的,費勁巴力的推廣不開,那內務府這裡的官燒鍋計劃也要跟著延遲。
舒舒道:“直接跟安七說麼?用不用跟明珠那邊說?”
大家都是親戚,明珠家的老二是九阿哥的表姐夫,老三是舒舒的表姐夫。
即便跟明珠本人不熟悉,子一輩卻是能說上話的。
九阿哥搖頭道:“那些田產掛在安七名下,不管真正的東家是誰,明麵上還是安七的產業,跟安七說就行了,明珠家是大哥的勢力,咱們還是敬而遠之。”
這樣不跟明珠家直接打交道,安七自然會去請示。
不行就算了。
九阿哥已經兩手準備,實在不行,就跟皇父請旨,將保定的皇莊改幾成種玉米,燒鍋也直接設在保定。
舒舒見他心裡有數,就不多說了。
茶博士上了茶水,而後席麵就上來了。
淮揚菜精致,現下運河已經開化,也有新鮮的食材北上。
舒舒與九阿哥就將幾個招牌菜點了一遍,紅燒鱔絲、蟹粉獅子頭、淮南豆腐乾等。
對於京城人來說,淮揚菜略清淡。
九阿哥嘗了兩口豆腐乾,看著盤子上擺雕刻的蘿卜花,道:“花裡胡哨的,味道尋常,怎麼會這樣紅火?大堂都滿桌了,這可比不上咱們家百味齋的菜……”
舒舒道:“更適合南方人的口味,朝廷漢官中,籍貫南方的更多些。”
關於這個,九阿哥因福鬆前年參加鄉試的緣故,也曉得一些。
三年一次的鄉試,每個省都有解額。
所謂解額,就是錄取舉人的數量。
這個是根據文風高下,人口多少、丁賦輕重的不同,由朝廷規定的限額。
江南文風鼎盛,各省解額多。
等到了京城參加進士考的時候,江南士子中進士的比重也比較大。
舒舒比較喜歡那道蟹粉獅子頭,吃著比較清爽,還有馬蹄在裡頭。
等兩人吃了一輪,門口的何玉柱進來稟道:“爺,福晉,酒樓東家安七來請安。”
九阿哥看著舒舒道:“叫他進來,還是爺去外頭見?”
舒舒對這位十九歲的富商也頗好奇,道:“叫進來吧,我也瞧瞧,居然還有人跟爺似的,年紀輕輕,就通經濟攢下這麼大的家業。”
九阿哥輕哼道:“不過是借著明珠的勢罷了,明珠家一個姻親前些年在鹽政上。”
舒舒止了誇獎。
九阿哥吩咐何玉柱道:“叫進來吧!”
何玉柱出去,引了一個人進來。
要不是九阿哥提前說了,知曉這人是跟夫妻兩個同庚,還真看不出隻有十九歲,看著比較老成,感覺像二十大幾。
身量高大,國字臉,單眼皮,很明顯的高麗人長相,穿著素綢麵的夾棉衣裳,樸實無華。
“小人安七見過九爺、九福晉,請九爺、九福晉安……”
這人進來,就行了千禮。
他是明珠家的戶下人口,也是旗人。
九阿哥抬手,道:“起吧。”
等人起來,九阿哥卻是看了好幾眼,道:“內務府的金總管出身高麗佐領,爺瞧著你的相貌,怎麼跟他有些仿佛,可是有親?”
安七道:“小人祖母,就是出自金家,金總管論起來是小人表叔,隻是金家久在外地,兩家就不怎麼走動了。”
九阿哥聽了,放下心來。
有親戚不怕,八旗都是親戚套親戚。
不親近就好,否則的話,這人的好日子也難長久。
他指了座位道:“那這樣說來,不是外人,坐下說話吧!”
商賈下賤,安七仗著明珠的勢在江南斂財,也常跟官府打交道。
可是皇家就是皇家,像九阿哥這樣的貴人,他還是頭一回直接打交道,更是恭敬。
九阿哥就道:“聽說你在香河先後置了二萬六千畝地?”
安七心裡忐忑,不敢含糊,直接道:“九爺,您當曉得小人出身,就是給主家打雜的,就是掛個名罷了。”
誰都缺地。
安七早聽說了九阿哥去年在小湯山上賺了大銀子,外頭關於這銀子的說辭,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是賺了三、五十萬兩,第二種說的更誇張,說是上百萬兩銀子。
八旗不少人猜測,九阿哥這些銀子會怎麼花,不外乎買鋪買田。
結果後續卻沒有動靜。
這是盯上他的兩萬六千畝地了?
九阿哥道:“掛你的名也好,掛明珠的名也好,都不相乾,隻是爺身邊的奴才過陣子去香河做知縣,奉皇命推廣新糧種,爺就過來找你打個招呼,看是否在莊子上試種新糧食,你回頭去問明大人的意思,此事若是成了,算爺欠你一個人情!”
明珠是國主後裔,幾代的皇親,家裡不差錢。
他們的家的田產,也是佃下去收租子罷了。
種什麼不種什麼,不算什麼大事。
畢竟高斌過去任知縣,會用香河官倉裡的穀子兌換新糧食,百姓不用擔心換了糧食,斷了口糧。
這個請托,並不算為難人。
安七忙道:“九爺客氣了,推廣新糧種,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我們大人曉得了,隻有支持的,小人一會兒就去給我們大人請示此事。”
九阿哥點頭道:“那辛苦你了,有了消息,直接去我們府上說一聲就行。”
安七應著,九阿哥端茶送客。
等人出去,舒舒看著九阿哥道:“爺打算怎麼還人情?”
皇子的人情,可不好背負。
就是皇親國戚,也不敢大喇喇的到九阿哥跟前討要人情。
九阿哥卻對安七很是親近,許了個人情出去。
九阿哥也雞賊,隻說是欠安七的人情,明顯是瞧著這個人不錯,想要繼續打交道。
九阿哥挑眉,道:“不著急,先結個善緣,明珠可上了歲數了,咱們家正缺個總攬買賣事兒的外管事……”
這是存了挖牆角的心思了。
舒舒道:“還有揆敘跟揆方兄弟兩個呢!”
安七不是財神爺,也是招財童子,誰也不是傻子,怎麼肯撒手?
那兄弟兩個前者是納蘭家的少當家,也是康熙的外甥女婿;後者是康親王椿泰的姐夫,和碩額駙。
曆史上,九阿哥應該是熬死了兩代人,到了康熙末年的時候,跟納蘭家成了姻親,才收攏了納蘭家的商業勢力。
九阿哥搖頭道:“爺可沒耐心等那麼久,到時候看,明珠要是薨了,兩子守孝,估計要沉寂幾年……”
那就是挖人的機會。
大不了有什麼賺錢的營生,給納蘭兄弟留些份子好了,算是給納蘭家的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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