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撂下茶杯,納罕道:“比往年早吧,每年都是臘月初的時候開始……”
白果點頭道:“是啊,京外的在冬月,城裡的多是臘月。”
舒舒就接了禮單。
三節兩壽的孝敬,也是慣例,可是今日禮單的分量,就有些重了。
舒舒直接看了落款,廣儲庫郎中王有德。
名字倒是隱約記得,前幾年也見過這個名字。
舒舒就將禮單遞給白果,吩咐道:“翻翻前兩年的年禮冊子,看看多了幾成,今兒的東西不必入庫,先單放著……”
白果接了,下去查看去了。
舒舒若有所思。
廣儲庫又有動作?
九阿哥接手內務府四年,沒有大刀闊斧過,都是東一錘子西一棒子的。
估摸著內務府的包衣們也是無奈,早知道九阿哥這麼能折騰,當時他們要麼從開始就反抗,要麼從開始就乖順,就不會這樣連消帶打的,起起落落……
內務府衙門,九阿哥看著禦藥房主事整理出來的人參冊子。
如今宮裡儲藏最久的人參,是康熙七年入庫的人參,當年人參豐年,乾人參采了五百多斤,其中一等、二等、三等、四等人參入庫,五等、六等就分與八旗王公。
不過賬麵上存的是二等人參,三等與四等因為朽了,後頭早清理銷冊了。
時間差不多在入庫的第六年、第七年。
九阿哥掃了一眼,就沒有太在意。
三十多年前的舊賬了,茶庫的員外郎跟上頭的郎中都換了幾茬了。
他重點看康熙三十六年以後的賬目。
按照禦藥房的法,三十六年的人參,也沒有到藥力流失的時候。
這個時候,人參入庫的產量比之前多了。
之前逐年減少,都變成了一年一兩百斤。
後來開辟了新參場,入庫就又恢複到三、四百斤。
宮裡用人參最多的一年,是康熙三十六年,用了二百二十五斤,這是因為聖駕親征,不少王公大臣隨行,賞了不少人參出去。
其他年份,人參每年所耗費差不多在一百一十斤到一百三十斤中間。
如此一來,隻五年之內富餘的人參,就該有一千斤左右才對,賬麵上顯示九百多斤,有一成因保存不當、藥效損耗等,被逐年清理了。
這個損耗,是在正常範圍內。
這賬冊,看著沒有太大問題。
可是對比前頭幾年的人參看,就比較明顯了。
前些年入庫的人參,在這五年之內損耗清理了大批,加起來有四五百斤人參。
要知道,因為前些年人參數量減少,每年宮裡的富餘也不過是三五十斤。
早年的人參,十年八年的沒有損耗。
近幾年,就一下子損耗了?
這賬目可以糊弄不懂行的人,可是九阿哥前後翻看一遍,就大概有數了。
前頭放了十年二十年的人參,偷著夾帶出去,也賣不上高價。
隻有五年之內的新人參,才能賣上正價。
這不過是移花接木罷了。
而且移出去的份額,不是一成兩成,是有五成。
九阿哥不由憤怒。
人參是治病救饒,要是拿沒有藥力的人參治病,那耽擱了救治時間,就是害命。
這害的還是皇家饒命!
九阿哥立時炸了,叫了筆帖式道:“去給都圖傳話,將茶庫上下的司官都給爺拘了,爺倒是要看看,他們的膽子到底有多大!”
筆帖式下去了。
十二阿哥抬頭,看著九阿哥帶粒心。
九阿哥臉色緊繃著,忍著怒火,對十二阿哥道:“爺這就去茶庫見識見識,你去禦藥房,叫兩個當值的太醫過去茶庫跟爺彙合!”
十二阿哥道:“九哥,有秧參入庫?”
秧參就是移山參,也叫園參,不是野山參,在律法上規定不能充作野山參販賣,被當成假人參,價格跟野山參差地彆。
九阿哥冷笑道:“誰曉得呢,看看一會兒能查出什麼來!”
他點了幾個筆帖式,浩浩蕩蕩的往茶庫去了。
十二阿哥也沒有耽擱,立時往禦藥房去了。
六庫每月開啟時間都有限定,銀庫、緞庫一四七,皮庫、衣庫二五八;瓷庫、茶庫三六九。
今日十一月二十三,正好是茶庫開啟的日子。
這個庫房鑰匙,白日裡歸在六庫,晚上要交到乾清宮侍衛班上。
九阿哥帶了本堂衙門的筆帖式雄赳赳、氣昂昂而來。
茶庫這裡的員外郎跟主事、委署主事立時就得了消息。
他們已經曉得九阿哥要查人參的儲備冊子,這幾日藥膳房的主事也負責查閱賬目,來過茶庫。
可是這賬目有什麼不對麼?
九阿哥怎麼自己就橫衝直撞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