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長成的兒孫,就覺得自己老了。
在額涅跟前,他就能想起小時候。
他的好心情,隻有半盞茶的功夫。
看到小東門外的人影,康熙眯了眯眼。
八阿哥已經聽到動靜,看到聖駕過來,忙退到一旁打千兒,道:“兒子給汗阿瑪請安……”
康熙看著八阿哥,想著他在九貝勒府的做作,生出厭惡來。
他連訓斥也不想訓斥了,點點頭,就示意抬著肩輦的鑾儀衛繼續行進。
八阿哥沒想到康熙是這樣反應,不由躊躇。
他又想到恭親王的話。
難道自己還能挺著不請罪麼?
汗阿瑪可是吃軟不吃硬的人。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進了小東門。
康熙已經進了清溪書屋。
值房門口,不少外官等著候見。
八阿哥曉得,這個時候請見,禦前也沒有空見自己,就踱步往無逸齋來了。
無逸齋門口,十四阿哥正在跟訥爾蘇說話,兩人頭碰頭的,很是親近的樣子。
八阿哥放緩了腳步,他也不曉得為什麼會想著過來找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為人行事,都在他眼中,並不是能交之人。
可是八阿哥沒有其他選擇了。
總不能等著十五阿哥長成。
這幾日開席,皇子們的親疏關係,也都在宗室跟勳貴眼中。
自己成孤家寡人。
皇子之中,隻有七阿哥如此行事,七阿哥的“孤僻”也眾所周知。
八阿哥不想背個“孤僻”之名,也不想讓宗親跟勳貴懷疑自己的人緣。
這會兒功夫,十四阿哥已經看到八阿哥,忙帶了訥爾蘇過來,道:“八哥,您怎麼過來了,找弟弟的?”
眼見著十四阿哥麵上還是一如既往的親近,八阿哥也帶了溫煦,道:“嗯,過來陛見,就想著過來瞧瞧你……”
說到這裡,他想到了這幾次的宴會都沒有十四阿哥,就道:“口外送了幾匹馬,其中有個四蹄踏雪,是十四弟小時候念叨過的,回頭叫人給你送來!”
他們從入上書房開始,就要學騎馬,外頭的好馬也各有孝敬。
十四阿哥序齒小,在外頭露麵的時候不多,得到的贈馬少,偏偏又是個愛收集好馬的,恨不得每個顏色都要一匹。
十四阿哥聽了,果然歡喜,道:“是紅色白蹄,還是黑色白蹄?烏雲踏雪更氣派些!”
八阿哥道:“黑色白蹄。”
十四阿哥大笑道:“那太好了,我要給它想個好名字!”
八阿哥見狀,囑咐道:“就算得了好馬,也要有所節製,省得磨了大腿,如今天熱了……”
十四阿哥點頭道:“您放心吧,就下午能騎馬,還要抽出半個時辰來練立靶……”
八阿哥點點頭,又跟訥爾蘇說了兩句話,才離了無逸齋。
看著八阿哥的背影是往清溪書屋去的,十四阿哥臉上的笑容褪去,隻剩下深沉。
訥爾蘇在旁,察覺到他的不快,有些糊塗。
這收禮還不高興麼?
十四阿哥見他混沌,道:“你也不小了,往後也會出宮自己撐起王府,要分辨的出來什麼是真好,什麼是假好。”
訥爾蘇猶豫了一下,道:“八爺對您……這不是真好?”
十四阿哥嘴角帶了譏誚道:“是真好,他是好哥哥,爺是頑劣弟弟,本不是個大方的,哪裡肯白送東西?送上這一回,是給汗阿瑪看的……”
訥爾蘇在宮裡幾年,跟十四阿哥的關係最親近。
他曉得十四阿哥最近心情不好,想了想,安慰道:“四爺跟十三爺對您是真好……”
十四阿哥翻了個白眼,嗤笑道:“爺稀罕?”
怪不得外頭的人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就是嘴上說的好聽的好,真要心疼他,不曉得他的尷尬處境?
結果,誰幫一把手了?
十四阿哥眼中烏雲翻滾,心裡恨的不行。
彆的皇子不管他,他抱怨不了什麼,可是四阿哥是他的親哥哥,十三阿哥與他一起長大的,結果那兩個湊到一起,倒像是好兄弟模樣……
清溪書屋外,八阿哥眼見著值房等著陛見的官員少了,才上前請見。
門口的太監沒敢耽擱,進去往裡傳話。
康熙正在看刑部上的折子,奏請的是獨子犯人留養之事。
這樣的小事兒,康熙平日早允了,眼下看了下頭附注的案情,就提筆寫了不準留養。
原來死刑犯毆親至死,判處絞監候。
這始作俑者是這犯人的老父,父子兩人一起毆打的是老父的侄兒,犯人的堂兄。
以卑淩尊,這是惡逆。
這兒子絞監候不冤枉。
可是其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如今也在收監中。
要知道刑部的案子中,這隻是小案。
此案情清晰,沒有可憫之處,這老父也可惡,本身也是罪犯,沒有留養的必要……
康熙撂下筆,心情越發煩躁。
這案子凶犯跟死者,都是至親,隻為了分家時的兩間老屋,就死了一條人命。
這是小民爭產,尚且如此慘烈,換成皇家……
康熙有些不敢想。
聽到八阿哥請見,他想要攆人,不孝不友的東西……
小小聲,這是昨天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