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妝田這意外,珠亮跟富明都擔心晚宴張氏族人會為難福鬆。
多了一層親戚關係,也不好直接論尊卑。
要是倚老賣老的欺負人,他們回嘴不回嘴呢?
回嘴了好像不尊老,沒有教養;不回嘴,自己鬱悶不說,也容易讓人蹬鼻子上臉。
結果意外的是,這一晚的接風宴其樂融融。
座上賓除了張家族人,還有本地望族,張家的姻親姚家、馬家、方家跟左家子弟。
這幾家,都是桐城大族,書香傳家。
百餘年下來,也是沉沉浮浮,隻是沒有一家達到姚張兩家的聲勢。
姚家輝煌已過,子孫青黃不接,走了下行,張家這勢頭,卻是厚積薄發。
於是,張家已經成為桐城士紳之首。
張家的女婿,又是貴婿,大家也笑臉相迎。
福鬆是考出來的八旗舉人,富明則是準國子監生,大家說起舉業,也都能說上話。
還跟昨日的家宴差不多,幾位姻親陪著福鬆,張家族長跟長輩陪著珠亮這個親家的代表,富明這裡是張家跟姻親家的年輕一代。
年長的那邊,說的都是套話,倒是年輕人這裡,很快就熟稔了,富明也沒有驕嬌之氣。
對這些江南少年來說,旗人的生活像另一個世界。
就算地方有駐防八旗,也多在省府,而且還要劃出來單獨的旗城,並不跟地方民人混居。
如今看到活的旗人,還同席吃酒,等到熟稔了,大家也就問詢起來,道:“真的是男丁都能披甲,鐵杆莊稼麼?不分貴賤,都有錢糧?”
富明斟酌著說道:“早年八旗人口少,男丁或是挑甲,或是當差,就能拿餉,如今八旗人口多了,這差事也不保準了,五丁選一甲,剩下可以補匠人,餉銀就減半,或是考筆帖式,其他缺什麼的,自己找飯轍,沒差事兒的閒散人口也大有人在。”
張六爺道:“太平盛世,百姓休養生息,人口就多了,就說我家,高祖生四子,四子生八孫,算下來一家兩個,可是到了父親那一輩,直接就排到了三十四叔,到了我這一輩,就不在一起排了,要不能排到八十開外去……”
旁邊一個跟富明年歲相仿的少年,道:“人多,土地卻越來越少,解額也是固定的,這又沒有土地出息,舉業又艱難,想到以後真是愁死了。”
這提到了土地……
富明將提起了精神,想著是不是旁敲側擊什麼的。
結果這少年提了一句就放下,又問富明問起八旗選秀之事。
“隻從八旗選麼?怎麼前些年有說是江南選秀了?”
少年道。
富明不好多說,就道:“以訛傳訛吧,八旗選秀,隻在八旗裡選,估計是江南旗營的秀女進京備選,被人傳成了江南秀女。”
少年也隻是聽了一嘴,解了稀罕就放下。
又有一人問道:“國語難不難?地方上也沒有人會國語,那做京官上朝的時候能聽懂麼?”
這一看就是家裡沒有京官的,問題稚嫩。
富明也就仔細說了,道:“尋常官員,不需要學滿語,不過禦前行走跟內閣,都要通滿語,翰林院裡有專門的滿語教習……”
接下來的席麵,不管是張家族裡的年輕人,還是姻親裡的年輕人,就再也沒有提過土地。
等到宴席結束,富明就悄悄問張六爺道:“不是說今天有不少人上門問田產之事麼?怎麼沒有人提了?”
張六爺口氣輕鬆道:“解決好了,沒有人再嘰嘰歪歪了……”
說罷,他就仔細說了解決的法子。
原來張英答應張家族人,空出兩千畝免土稅田數額,分給張氏族中使用,直到張英百年,其中張英兄弟侄兒這邊分一千畝,其他房頭分一千畝。
富明雖是行四,在兄弟之中排行中間,可是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
大清田稅不算重,不過也不算少,正項跟各種雜項加起來,差不多要十五稅一。
不過官紳都有一定額度的免稅田。
就比如張英,之前是京官一品,就可以免一萬畝的田稅,致仕以後是六千畝。
張廷玉是進士,可以免三千三百畝地的田稅。
張廷瓚是京官三品,也有六、七千畝的免稅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