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嬤嬤的字。
這個嬤嬤,上麵寫的還是國語。
十三阿哥去上書房前,就是這位嬤嬤教他識得國文。
十三阿哥臉色發白,說不出話來。
“遺書”上寫的清清楚楚,這嬤嬤受十三阿哥指使,挑撥太子跟直郡王關係,心中惶惶不安,如今事情敗落,隻求一死。
九阿哥見十三阿哥神色不對,探身過去,也看了個齊全。
“就這?”
九阿哥嗤笑道:“這是往大鬨,還是往小鬨呢?怎麼黑鍋扣到你這裡了,不是當指到太子爺或皇祖母那邊麼?或是直接禦前……”
“九哥……”
十三阿哥轉頭看著九阿哥,臉上帶了無措。
九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傻子,怕什麼?這點小算計,是能糊弄過汗阿瑪,還是能糊弄過太子爺跟大哥?”
大阿哥皺眉,望向十三阿哥,道:“這嬤嬤敢做這樣的事,還敢自戕,宮外沒有家人了?”
宮裡當差,自戕並不能免罪。
就算如今在外頭,不在宮裡,可既是宮冊上的婦差,肯定按照宮裡的規矩走。
十三阿哥點點頭,失魂落魄道:“是,嬤嬤守寡入宮當的婦差,有個女兒也殤了,我才留了她在阿哥所,想著以後給她養老。”
主仆相伴十多年,情逾骨肉。
十三阿哥實想不到有什麼理由讓嬤嬤做出這樣的選擇?
就算是被脅迫,也當跟他私下裡稟了,才附合常理。
四阿哥則是看了眼康熙,道:“汗阿瑪,一個婦差,曉得行在膳房的事不難,曉得八阿哥的事情卻是可疑,這是有人在幕後指使。”
八阿哥請挖墳的題本,曉得的人並不多,並沒有大肆宣揚。
十三阿哥也不會私下裡拿此事跟一個嬤嬤說嘴。
康熙輕哼道:“朕還沒有老糊塗……”
說著,他望向九阿哥道:“你方才說的亂七八糟的,都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
眾人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兒子就是尋思,這幕後之人攪合事兒,肯定往大裡攪和,越是雲山霧罩的,越是容易叫人疑心,比如查到太子爺的侍衛、皇祖母的包衣、汗阿瑪跟前聽差的、或是大哥王府的護軍之類……”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看了眼四阿哥,道:“除去您幾位,往下輪,也是四哥跟兒子,怎麼也輪不到十三這個光頭阿哥啊!”
這黑鍋扣得歪!
小瞧人了不是?!
九阿哥的那點不忿都在臉上掛著,康熙看著也是無語。
什麼好事兒?
平日裡沒見要強,這時候倒是要強。
太子坐在康熙下首,聽著九阿哥的話,後背冷汗都要出來。
若是查到毓慶宮的人還不怕,更像是栽贓;真要查到太後的人,那就算曉得有人作祟,也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則大張旗鼓的查,傷了太後體麵,也容易惹人非議。
那樣含糊下去,幕後黑手就逃脫。
栽贓到十三阿哥這裡,倒是省事的多。
十三阿哥臉色依舊難看,心裡想著自己到底得罪了誰。
這不是一箭雙雕,這是一箭三雕,也讓自己在大阿哥與太子心中留個不好的影兒。
四阿哥臉色也很難看,今日被栽贓的是十三阿哥,明日就有可能是其他皇子。
這幕後之人,其心可誅。
四阿哥抬起頭,看著康熙道:“汗阿瑪,會不會是準噶爾的奸細?”
康熙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盼著皇家失和的不單是準噶爾,還有被剝奪了旗權的下五旗宗室王公,盼著從龍之功的八旗勳貴。
康熙望向福善跟馬武道:“你們先跪安吧,繼續查那老奴的宮中關係!”
福善跟馬武應著,退出了禦輅。
車廂裡這才鬆快了一些。
康熙不耐煩仰頭跟兒子們說話,指了指兩側條凳,道:“坐吧!”
眾人都依次坐了。
康熙望向兒子們,正色,道:“天下並不太平,等著看皇家笑話的人大有人在,你們年歲大了,有上進心是好事,可朕不許窩裡鬥,也不能容忍你們稀裡糊塗的被人挑唆,兄弟鬩牆……”
這話說的嚴重,大家都坐不住了,起身恭聽。
九阿哥坐在大阿哥下首,跟四阿哥正對麵。
見四阿哥苦大仇深的表情,九阿哥移開眼。
隻要去過刑部,翻過卷宗,就曉得汗阿瑪說的這些話都虛。
毫無乾係的人,有什麼好鬥的?
也鬥不起來。
越是關係親近的人,越有爭鬥的理由。
小民家三瓜兩棗,皇家……那把椅子……
九阿哥有些茫然,看了眼大阿哥,又看了眼十三阿哥。
這兩人,一個是太子的磨刀石,一個是皇父給太子選的左右手,這日後也要鬥起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