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破敗，看起來已很久沒人居住打理，似是個無主之地。
這讓陸葉有些驚奇，合合界這地方，用寸土寸金來形容都不為過，尋常修士很難在這裡擁有一份屬於自己的產業。
此界中的那些店鋪，住所，都是修士們一代代傳承下來的，如這樣的無主之地，早應被人竊居了才是，可事實上，這小院確實很久沒人住過了。
“嗯？”錦瑤忽然眉頭一皺，朝一個方向望去。
“怎麼了？”陸葉問道。
錦瑤不語，隻是麵上略有些疑惑，似是遇到了什麼不解之事。
幾乎與此同時，她所觀望的那個方向處，另外一座院落內，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霍然睜開了眼睛，同樣麵露疑惑神情。
因為就在這一瞬間，他感應到了一絲讓他有些熟悉，又有些忌憚的惡心氣息！
但這怎麼可能？因為如果他感應的沒錯，那這氣息的主人早應死去不知多少萬年了才對，絕不可能還會現世。
沒做猶豫，他閃身衝出了自己的院落。
換做平日，他絕不會如此衝動，他在合合界韜光養晦無數年，從未有人注意過他的存在，但事關那個人，他著實按捺不住心頭的好奇。
隻有同處那個年代的修士，才知道那個人的恐怖，可以說，那個人簡直就是那個年代的陰影和噩夢，比今日之霸虯更甚許多。
霸虯實力強歸強，卻不會如那個人一般無理行事，可那個人不同，在那個年代，整個裡界幾乎都可以說是匍匐在她腳下，所有她之所求，都會不惜一切代價達成。
男子速度奇快，隻兩息便趕至地方。
低頭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情不自禁地驚呼一聲：“錦瑤！”
竟真的是她！
隻是……這怎麼可能？這女人早應死了才對，怎麼會時隔這麼多年出現在自己麵前？
“浮光……”錦瑤怔然，萬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從那死寂之地脫困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自己這死對頭。
都這麼多年了，這家夥居然還活著？
驚愕之餘，腦海之中很快閃過許多不好的記憶。
一如那個年代兩人的照麵，她幾乎是本能地抬手一招，鎮魂鈴便出現在手上，猛地一搖。
叮鈴鈴……
清脆的聲響傳出，鎮魂鈴上，一抹肉眼可見的氤氳跌宕而出，直朝那浮光掠去。
“不好！”錦瑤很快回神，這裡是合合界，任誰動手都要被送進那死寂之地中，方才那一瞬，她著實是被那些不好的記憶衝昏了頭腦。
才剛念及此事，視野中便有一抹白光卷過。
小院上空，浮光身形一震，麵上浮現出些許痛楚之色，不過轉瞬即逝。
再低頭朝下望去，什麼也沒有。
但他知道方才那不是什麼錯覺，自己絕對是見到了錦瑤！
略一回想，方才錦瑤身邊好像還站著一個年輕人，隻不過他當時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錦瑤吸引，一時沒有關注。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年輕人……怎麼好像前幾日在初始殿中殺了宗神量的人族陸葉？
當日之事鬨的太大，不知多少合合界的修士前去看熱鬨，他當然也湊了過去，所以對陸葉的印象很深，宗神量身死時，他還暗暗驚歎這個年代的年輕人當真是勇猛無謂，實力超群。
可是不應該啊！
那陸葉在斬殺宗神量之後觸動了合合界的禁製，應是被放逐進了無名之地，哪裡可能出現在自己麵前？
話說回來，錦瑤當年也是被放逐進了那無名之地的……
白茫茫的世界，無垠無際。
陸葉與錦瑤大眼瞪小眼，後者臉上滿是歉意：“抱歉，一時沒忍住……”
這可真是尷尬了，前腳陸葉才剛帶著她離開此地，後腳她又將兩人給送了回來。
“還能出去麼？”錦瑤問道。
陸葉定定地瞧她一眼：“跟我走吧。”
轉身前頭帶路去了。
他又察覺到那一絲指引了，所以隻要合道珠之靈在他身上，這地方就不可能困得住他。
“方才那個，你認錯人了？”陸葉一邊走一邊問道，這事多少有些離奇了，錦瑤是不知多少萬年前的修士，那個年代的修士，大概率不可能還活到現在，而且就算活著，這麼多年的積累沉澱，必然實力超群，盛名在外，最少也是十大城主級彆的。
可浮光之名……陸葉從未聽聞過。
“沒認錯！”錦瑤搖頭，無論過了多少年，她都不可能記錯對方的氣息，再者說，她這邊才剛從此地脫困，浮光就趕來查探，顯然不是什麼巧合。
對方也察覺到了他的氣息。
所以那必定是浮光無疑。
似是知道陸葉心有疑惑，錦瑤解釋道：“以前聽聞浮光有過一段奇遇，曾得一口生命之泉，藉此壽元無限，隻不過一直沒得到佐證，如今看來，這竟是真的。”
“生命之泉……”陸葉揚眉，暗暗猜想，這應是能提升壽元的寶物了。
“你們有仇？”他問道。
錦瑤聲音森冷：“不死不休！”
這無疑是有很大的仇怨了，是無可化解，雙方都要誓死弄死對方的那種，難怪剛才照麵的時候，錦瑤忽然動手。
陸葉奇道：“你巔峰時那麼強，拿他也沒什麼辦法？”要知道，錦瑤之前可是說自己乃是那個年代的裡界第一，就如眼下的霸虯。
“他也很強，隻比我當初稍遜一籌。”錦瑤開口。
陸葉笑了一聲：“你被放逐進這裡，該不會與這浮光有關吧？”
“與他沒有關係。”錦瑤搖頭，“當年我晉升之前，特意將他打成重傷，我晉升突破時，他不知窩在什麼地方療傷。”
默了一下，她接著道：“被放逐進這裡，是我自己的選擇。”
“什麼意思？”
錦瑤道：“你眼下沒有踏出那一步，所以並不知這個世界的真相。”
世界的真相……這句話何等耳熟！
陸葉轉頭看她：“你自斷了根基？”
錦瑤驚愕萬分：“你怎麼知道？”
陸葉默默地看了她一會：“我有一位前輩，與你是一樣的遭遇，他之前與我說過一些，而且……我進過源界，我看到的東西比你們知道的更多。”
“你進過源界？”錦瑤這下是真的震驚了，她當年也隻是窺探到源界的邊角而已，正是因為有所察覺，所以才會做出了與霸虯一樣的選擇。
“所以你是不願成為傀儡，才會自斷根基，但是你樹敵太多，隻能藏進合合界中。”
都是一個時代的裡界第一，都是在晉升突破時做了一樣的選擇，時隔無數萬年，曆史的軌跡驚人的相似。
但錦瑤與霸虯有所不同。
霸虯在自斷根基之後，便決意將自己的一切托付給陸葉了。
錦瑤沒有可以托付的對象，隻能藏身合合界，但即便如此，她也隻是苟延殘喘而已，終會不斷衰弱，淪為廢人。
她如何能夠甘心，又豈願意讓旁人看到自己如此落魄的一麵。
所以她才會在合合界中主動對人出手，選擇被放逐進這個地方，她的神魂之所以能夠留存，完全是借助了鎮魂鈴之威，她將自身魂體化作了至寶之靈，否則也應煙消雲散。
時光荏苒，世間已沒了她的威名，若非此番遇到陸葉，再過些年月，便是至寶都護不住她的神魂。
一代傳奇強者，終將如泡沫一般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
陸葉不由感到慶幸，若是當年錦瑤沒有如霸虯一樣選擇自斷根基，而是踏出了那一步，隻怕淵的意識早就成功複蘇了。
龍鳳先祖留下的封鎮日漸鬆動，九位真聖一旦湊齊，那淵的意識便會開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懵懵懂懂，大多情況隻有本能。
眼下源界八位真聖，隻差最後一位。
可以說無論錦瑤還是霸虯，他們的自我犧牲，對這整個星淵都意義重大，足以讓世人銘記。
錦瑤的問題弄明白了，陸葉卻有一事想不明白：“你說那浮光既然當年比你隻稍遜一籌，為何這麼多年一直躲在合合界中？”
這個浮光如果還在外麵行事的話，那星淵中早就遍傳他的大名了，陸葉也不至於直到今日才聽聞他的名號。
可事實上，若非有錦瑤解釋，陸葉根本不知合合界內有這麼一位強者存在。
說話間，他驀然想起一事，當年與秦鋒初結識時，這位鬥戰場之主便曾跟他說過一句話。
合合界內，其實臥虎藏龍，有些人絕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便如秦鋒本人，絕對就有十大城主的底蘊，可他卻一直留在鬥戰場中，從未想要過闖蕩星淵。
當年秦鋒隨口一說，陸葉過耳一聽，並沒有太在意。
直到今日遇到這個浮光，陸葉才真正意識到秦鋒言之無虛。
那浮光表麵毫不出奇，屬於放在人堆中誰都不會多看一眼的存在，可誰能知道，他是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的，根本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強者。
在那個年代，他的實力就隻遜錦瑤一籌了，這麼多年的積累沉澱，眼下又該有多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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