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外交與鬨劇
泰拉,永恒城貧民窟。
許多民眾聚集在巢都建築的頂端,塔尖,屋脊,伸出來的陽台,高高的信號塔,任何一處能落腳的地方都站滿了人,他們抱著身邊一切能攀附的東西,全都仰著下巴,抬頭望著夜空之中高懸著的那個「月亮」。
沒有尖叫,沒有哭泣,隻有一片寂靜。
人們眼睛一直盯著戰鬥月亮,那些信仰最虔誠的帝皇子民已經搭乘商船艦隊登上戰鬥月亮,但是沒有人能料到這場遠征。
以及……
所有觀看的人都看到了遠征軍的結局。在泰拉上就能看到月亮表麵那些山脈的運動,它看起來就像是閉上了一次眼睛,眨了眨眼,似乎夾還帶著對獵物的無情嘲弄。
沒了,聖戰遠征軍就這麽沒了。
傅青海沒去看這幅畫麵,就算不是先知他也知道天上將會發生什麽。戰鬥月亮的移動山脈吞噬掉那支農民十字軍的時候,他已經帶領著手下們返回了肅正號戰列艦。
……
泰拉,皇宮,腦室。
萬戈裡奇獨自一人站在這個小房間裡,透過窗格也看到了這個局麵。其他的高領主仍在開會,聖戰期間,他們一直待在議會大廳,密切地期待著能收到什麽好消息。
然而,遠征軍並沒有他們預期中的那麽英勇,這場戰爭隻持續了不到一天。
萬戈裡奇不斷告訴自己,他對圖爾的愚蠢行徑沒有進行過任何幫助。但他錯了,他感到一股罪惡感正在無情地擠壓著他的心臟,他陷入了沉思,他想像著自己站在那顆戰鬥月亮表麵,被夾碎在山脈的碰撞中。
「他們怎麽可以如此…如此……」
刺客庭大導師的手掌攥緊了。
最後歎了口氣,默默離開腦室。
當萬戈裡奇走進議會大廳時,這裡一片沉寂。議會大廳如同聖戰開始時候一樣座無虛席,集會者們坐在原位失魂落魄。十萬多名帝國仆從在此,但卻如同空無一人。
一些細微的啜泣聲響起,但是哭聲分散而且微弱,反而顯得這股寂靜更甚。
這種寂靜一直蔓延到講台上。整個遠征期間,尤斯金娜·圖爾一直都站在講台上,當聖戰軍成功登陸戰鬥月亮的消息傳來時,她的身形顯得愈發挺拔,商船艦隊領袖舉手投足之間神采飛揚。而現在她畏縮了,她那毫無血色的臉似乎消失在了衣領之下。
萬戈裡奇想到了那一刻。
當商船領袖和國教教宗在皇宮外發表演講的時候,他曾經考慮過要暗殺這兩人,以及選擇支持這兩人提議的那幾個高領主,但是權衡再三,最終還是沒有下此毒手。
現在他忽然有一些後悔。
萬戈裡奇目光一一掃過所有至高領主,圖爾和她的的盟友們都在沉默。鑄造統領庫比克平靜地看著屏幕,時不時地發出一聲二進位的低語,仿佛正在計算什麽東西。
是的,鑄造統領來了。
值此危急時刻,火星之主放下了他那些繁忙研究,本尊親自蒞臨泰拉皇宮。令人稍微有些意外的是,鑄造統領臉上沒有看到任何恐懼或驚訝的表情,神色漠然,仿佛來到泰拉隻是為了近距離地觀察戰鬥月亮。
萬戈裡奇微微眯起眼睛。
不久之前,他安插在火星內的一支刺客小隊,由一個文迪卡刺客丶兩個卡利都司刺客和三個文努斯刺客所組成的特殊小隊,名叫「紅色避難所」。這樣一個豪華組合能夠暗殺這個銀河裡的絕大多數目標,然而,這樣一支小隊,前段時間卻在火星上失聯了。
萬戈裡奇心裡篤定,他們一定是調查到了什麽東西,然後才被機械神教追殺導致失去聯絡,鑄造統領肯定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火星和泰拉或許並不是一條心。
萬戈裡奇甚至知道,審判庭也在秘密調查火星,但是維南德手下那些審判官水平太次,還沒開始調查就被西卡裡安鏽跡追蹤者和西卡裡安懷刃滲透者找到並殺光了。
能同時被審判庭和刺客庭一起懷疑,鑄造統領身上的嫌疑已經不是一般大了。
帝國總指揮烏多旁邊顯示屏亮起。
「蘭鬆上將,大人。」
一個侍從道出來者身份。
「接通。」
烏多坐在座位中間說道。
蘭鬆的全息投影穩定了下來。
「我們收到一個信號,一艘飛船已經離開獸人戰鬥月亮,正在泰拉的軌道上。」
蘭鬆看向眾人開口說道。
「襲擊終於開始了嗎?」
帝國衛隊總指揮官威利奧特問道。
「不,這是一艘單獨的船,它是來自泰拉的船,我們可以識彆它的龍骨編號代碼,這是一艘小型商船,名為『好戰之火』。」
蘭鬆說道。
「那麽至高領主海軍上將,您的建議是什麽呢?」
萬戈裡奇插話問道。
「讓它下來,這不可能是入侵行動。」
蘭鬆說出他的看法。
「那它到底是什麽呢?」
內政部長埃卡斯追問道。他的聲音裡麵帶著一點哭腔,顯然剛剛萬戈裡奇聽到那些悄悄啜泣的聲音就有部分就來源於他。
那是什麽?
沒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議會大廳裡的所有議員腦裡都有這個疑問,一艘商船逼近消息從大廳中傳出,正在快速傳遍整個首都。不僅僅是皇宮,地表上的所有傳感陣列都可以看到這艘船,追蹤它的航行路徑。
埃卡斯的問題點醒了梅斯林,國教教宗臉上似有靈感一閃而過,他忽然站起來,轉身麵朝大廳裡的所有議員,開始講話:
「那是什麽?那是什麽?那是什麽?」
梅斯林首先引出這個問題,但他沒有給出答案。歐克獸人始終沒有發動攻擊,這艘商船也不可能是某種滅絕武器,因為它太小了。所以它的到來到底有什麽意義呢?
「也許,我們正在見證一個奇跡。也許,由於人類之主的恩典,使得這艘神聖的飛船已經從我們的敵人那裡被拯救了出來。」
國教教宗張開雙臂柔聲述說:
「這是什麽?這是一個啟示!」
有人將信將疑,有人恍然大悟,然而隨著教宗不斷布道,人們那悲涼的啜泣與驚慌的議論漸漸轉化為了整齊的祈禱。仿佛受到某種召喚,人群離開座位擁上前來,圍在教宗身邊。信仰是最後的避難所,人們沒有真的把這艘商船看作是希望,而是要把商船視為某種啟示,祈禱帝皇能夠帶來希望。
整個議會大廳裡麵。
梅斯林帶領議員們齊聲吟誦。
萬戈裡奇就這麽冷冷地看著他們。
眼神毫不掩飾就像在看一群傻逼。
尤斯金娜的高光時刻已經過去了,隨著聖戰宣告失敗,高領主們的權力版圖再次發生變化,梅斯林很快就接過了指揮棒。手段令人側目,然而毫無卵用——國教教宗認為綠皮會讓他享受他目前的地位有多久?
梅斯林的布道結束了。
人們重新歸為平靜。
他緩緩坐下來,低著頭不說話。
萬戈裡奇起身走向教宗,站在他的麵前,雙手撐在桌子上麵壓低聲音問道:
「如果那艘船上沒有奇跡,你怎麽辦?」
梅斯林抬起頭,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冷靜,有一種既虔誠又狡猾的矛盾感覺:
「那我們就更需要我們的精神力量了。」
萬戈裡奇無語抬頭望天。
繼而轉頭看向威利奧特:
「所以帝國衛隊也把希望交給了神?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一個所謂的『奇跡』上?」
「路西法黑衛會迎接這艘船。」
帝國衛隊總指揮官答道。
「但你不去?」
「我的位置在這。」
威利奧特在座位上絲毫沒有動彈。
哈哈,莫非你覺得獸人會在那艘商船裡麵塞個大炸彈,趁你迎接的時候把你炸個稀巴爛?萬戈裡奇心裡麵無不嘲諷地想著。
把你炸死對於獸人來說有何意義?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有什麽用?把這裡所有人全部炸死也改變不了這場戰爭的結局。
萬格裡奇轉身離開議會大廳。
這座會堂在大遠征期間,曾經作為戰爭議會的司令部和大本營,那時候荷魯斯還被叫做戰帥。然而他在這裡沒有看到任何積極的東西,隻看到了一座即將被大火燒毀的房子,和房子裡等著被換掉的朽爛家具。
……
泰拉,獅門空港。
當萬戈裡奇來到空港時,這艘小型商船已經停在泊位上麵,眾多身穿黑色甲殼甲的路西法黑衛圍著泊位。飛船安靜了幾分鐘,左舷艙門緩緩升起,舷梯從上麵搭下來,路西法黑衛的槍口對準了黑暗的艙門口。
最先出現那個身影看起來像是個人類,衣著華麗,但是破碎不堪。他的臉龐因疲憊和恐懼而顯得灰白,他把雙臂舉過頭頂:
「我叫利安德·納基索斯,長官,請不要下令開槍,船上沒有人攜帶武器。」
萬戈裡奇站在路西法黑衛指揮官身邊。
「你叫什麽名字?」
「梅爾卡多,大導師。」
「我知道現在局勢很緊張,你的軍隊同樣如此。但在這個關頭,毫不猶豫開火是我們無計可施的最後辦法,你同意這一點嗎?」
他的聲音平靜,語氣也很柔和。
梅爾卡多點了點頭。
「收起武器。」
路西法黑衛指揮官喊道:
「但要時刻保持警惕。」
「你可以下來了。」
萬戈裡奇對納基索斯說。
納基索斯放下胳膊慢慢走下舷梯。
萬戈裡奇走上前去穩住了他。
「你從戰鬥月亮裡逃脫了?」
刺客庭大導師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不。」
納基索斯轉頭回看艙門:
「它們想被護送到高領主議會那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