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釋天這一擊極其惡毒狠辣,沒有丁點的保留,恨不能直接將南萬生挫骨揚灰,葬入永恒的死地。
重創之上再加重創,這對南萬生而言,是絕境之下的背叛。但,渙散的瞳光之中,憤怒和痛苦隻持續了一瞬,最後,甚至都看不到一絲的驚訝。
“嗬……嗬嗬……”南萬生低低的笑著,他五指緩緩伸出,似乎是想要抓向蒼釋天的喉嚨,卻在失控的戰栗中無法靠近半分。
“不愧是你……”他氣息渙散,但切齒之音中,依舊帶著撼魂的帝王威壓:“滄瀾之帝,卻甘願淪為魔之走狗……嘿……你必背負……萬世恥辱!”
蒼釋天毫不著怒,嘴角微笑淡淡,生平第一次,他用俯視、蔑視、憐憫的目光看著南萬生,這一幕,對他而言原本隻是不可能實現的幻想,如今卻以這種方式真實的呈現,扭曲的快意簡直酥骨的強烈。
“走狗總要好過死狗,不是麼?”他笑吟吟的道:“而且,這場‘浩劫’……哦不,是‘覆天之戰’後,神界未來的主宰、定義善意對錯的究竟是人還是魔,本王的選擇是萬世的恥辱,還是萬世的榮耀……都還說不定呢!”
“可惜,你連見證這一切的資格都沒有了……嘿,哈哈哈哈!”
砰!!
蒼釋天手腕一轉,貫穿南萬生的滄瀾之力猛烈爆發,狠辣到極致的神帝之力將南萬生軀體摧到扭曲變形,全身骨骼、經脈瘋狂碎裂崩斷。
“嘶……啊啊啊啊!”
南萬生雙目爆血,口中發出一聲比野獸還要淒厲的怪吼,這一刻,他對蒼釋天的恨意,猶勝雲澈。
“蒼釋天,本王就算粉身……也要拖著你一起下地獄!!”
恨極哀極,南萬生竟是直接斂起了所有護身與抵禦之力,甚至不再理會閻三的恐怖魔爪,軀體以一個自我摧殘的幅度猛烈扭轉,一蓬金芒直覆蒼釋天。
這仿佛是由南萬生殘剩的所有鮮血所閃耀的南溟神芒,帶著一種絕望與淒豔的璀璨。
殘命的南溟神帝,亦是南溟神帝!
金芒閃耀刹那,蒼釋天靈魂猛的一悸。他沒有想到南萬生的絕命一擊是砸向自己,更未想到他在這種狀態下還能爆發出這般力量,上身後仰,臉色稍變間,他手上的力量崩散,被生生逼退數裡。
雖然毫發無傷,但被這般狀態下的南萬生逼退,對他而言已是相當難看。
“嗬……”
南萬生一絲嘲諷的冷笑……後方一股直滲魂底的陰冷襲來,他彆說抵禦,連折身都已無力。
轟————
閻三的鬼爪結結實實的轟在南萬生的後背上,一蓬黑霧在他身上炸開。
南萬生眼前頓時一片漆黑,身體變得無比寒冷,冷到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南溟,竟在本王手中終結……
終結的如此淒慘卑憐……
本王……不甘……
在閻三的力量之下,半死的南萬生如隕落的天星般直墜而下,雖未絕命,但身上已再無反抗的力量與意誌,顯然已徹底認命。
“王上!”殘破的南溟王城上空,響起大片悲戚的慘吼,南溟神帝墜落的軌跡,狠狠切裂著他們最後的希望幻夢。
遠處,軒轅帝與紫微帝周身氣息愈加紊亂,內心的狂躁如失控的巨浪。
很顯然,蒼釋天在上奉投名狀。而這投名狀一旦被雲澈接受,便等同為自己和十方滄瀾界拿到了一張保命符。
南溟的結局已不可扭轉,他們雖為神帝,也斷然不可能抗衡如此恐怖的北域陣容。
魔主的狠辣依舊錐心怵魂,蒼釋天已“投誠”在前,他們若再不有所行動,怕是要來不及了。
猛一咬牙,軒轅帝五指一張,周身劍氣釋放。
但下一瞬間,他的肩膀已被牢牢按住,紫微帝看著他,緩緩搖頭。
“軒轅,”紫微帝聲音低沉,斬釘截鐵:“為了我們的王界,我們可以暫時忍辱低首……但,絕不能失了最後的底線!一旦出手,便再無回首之地!他日哪怕北神魔人被龍神一族屠滅殆儘,這個汙點,也永世不可能洗清!”
眉角瑟縮,軒轅帝雙掌重新攥緊,隨之劍氣崩碎,終是沒有出手。
就在這時,大地忽然一聲爆響,瞬間彌天的沙石碎玉中,被砸入地下的南歸終遍體染血,衝天而起,枯木般的大手牢牢抓住了南萬生,一股力量直衝他的軀體魂海,震蕩著他沉寂中的血液與心魂。
“萬生,”南歸終緩緩道:“既為南溟神帝,便沒有資格死……這是當年為父將帝位交予你時的第一句告誡,你已經忘乾淨了麼!”
南萬生睜開血染的眼睛,發生痛苦的低鳴:“父……王……”
低鳴未儘,他的眼瞳忽然放大……因為南歸終的心口部位,一點金芒驟然驟滅,如曇花一現的碎玉殘光。
“啊……咯……”南萬生的麵孔與聲音變得無比痛苦,痛苦到無法言語。
“溟神崩玉。”千葉霧古念叨。
“哎,何苦如此。”千葉秉燭一聲歎息,以南歸終的實力,若他全力遁逃,絕非沒有可能。
古燭回首,亦是一聲低念:“溟神崩玉。”
千葉影兒微微皺眉,髓之一聲輕笑,諷刺道:“返照之光再強烈,又能如何呢?”
遠處,在閻二與閻舞手下苦苦掙紮的最後兩溟神目光再添淒然。
溟神崩玉,屬於溟神一脈的焚命之技,一旦發動,十死無生,是絕望溟神在無望絕境下的最後反撲。
溟神崩玉的存在,各大王界都深為知曉。但,以南溟神界的強大,又有誰能想到,他們竟會真有一日遭遇這般不惜以命同葬的絕境。
溟神崩玉之下,南歸終命脈、玄脈、溟魂同時崩碎,原本衰弱了近半的力量忽如卷天滄瀾,瘋狂暴漲,轉眼之間,竟是直接衝破了他巔峰狀態的極限。
風雲停滯,天地戰栗,爆發自曾經南溟神帝的絕望之力,無疑強大到極點……
但,橫亙在他身前的四人,卻是千葉霧古,千葉秉燭,彩脂,太初龍帝。
他們麵前,南歸終燃儘一切所閃耀的神芒,依舊呈現出淒涼的暗淡。
“命既如此,解脫吧,故友,如今的時代,已不再屬於我們。”千葉秉燭輕歎一聲,當先出手,梵帝之威毫無悲憫的向南歸終父子拂下。
南歸終不惜焚命,任誰都以為他絕望之下,想要拚死帶一波魔人陪葬。
但,麵對千葉秉燭的力量,他卻沒有迎擊,反而身影直墜,以超越極限的力量,帶著南萬生衝向下方的王城廢墟。
“……?”千葉秉燭微一皺眉。
“嗯?”千葉影兒麵現疑惑,隨之忽然想到了什麼,脫口喊道:“是幻溟璿璣陣!攔住他!”
幻溟璿璣,瞬間遠遁,不留絲痕,不可追蹤,堪若空幻!
越是強大的星界,亦會留下強大的遁離之法。
南溟神界的幻溟璿璣陣是一個空間玄陣,從無外人見過,但在記載之中,它的空間傳送能力可以做到如空幻石一般瞬間傳送,且不會留下追蹤的痕跡。
不過,記載中亦提到幻溟璿璣陣是兩陣呼應,另一處陣眼在何方,沒有人知道,南溟也不可能讓外人知道。
若幻溟璿璣陣當真如記載中那般無痕可尋,那麼一旦被南歸終父子逃走,想要追尋便無疑是大海撈針。
轟隆!!
如驚雷轟世,千葉秉燭和千葉霧古同時出手,兩股梵帝之力無間融合,鑿穿空間,直轟而下。
另一邊,彩脂的反應卻似是稍慢了一分,連帶受她駕馭的太初龍帝都沒有第一時間出手。
她看向極速墜下的南歸終與南萬生,幽夜星辰般的眼眸隱約閃過一抹詭光。
重壓襲來,南歸終沒有回身,以焚命換來的力量綻放出蔽日的金芒,迎向後方兩大梵祖的力量。
轟隆!!
萬裡空間齊齊崩裂,天地間布滿了漆黑的裂痕,千葉秉燭與千葉霧古全身劇震,被狠狠震退,正欲靠近的蒼釋天更是被當空震翻,全身血氣翻騰。
“噗!”
南歸終口中血箭狂噴,他卻不讓氣息鬆弛半分,速度更是沒有絲毫減弱……一擊逼退兩大梵祖,這一傲世之舉,他今生唯有此瞬。
他焚命之下的速度實在太快,被逼退的兩大梵祖再難阻截,隨著南歸終一掌轟下,崩碎的王城之下,一個沉寂無數年的玄陣忽然運轉,耀起一道無比純淨的空間之芒。
幻溟璿璣陣!
南歸終手掌一推,看著南萬生飛射入陣中,被白芒所吞沒。
“萬生,你聽著,你沒有資格死。哪怕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你隻能如喪犬般苟活藏匿在黑暗之中,也必須活下去!”
南溟一脈的神遺之器,便在南萬生身上。哪怕今天南溟神界徹底崩滅,隻要他還活著,南溟便有再次臨天之時!
“父……”
南萬生的身影和聲音完全陷於白芒,隨之連氣息也完全消逝。
便如記載中一般,瞬間傳送,毫無痕跡。
白芒消散,失去力量的幻溟璿璣陣在南歸終的掌心之下直接崩滅。
“……”遠處,雲澈的眉頭深深沉下,忽然釋放的陰沉氣息,讓身側的閻一不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雖然南萬生已被重創至瀕死,但被他遁走,終究是個禍患。
何況,整個南溟,他最想殺,最急欲殺的人便是他!
偏偏……
“嗬……嗬嗬。”南歸終的身影緩緩沉下,口中發出沙啞的低笑。
身上的焚命之力沒有散儘,但他卻沒有以此反撲,而是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滅頂的災厄,有時反而會讓一個人真正的成長。
他沒能從雲澈手下拯救南溟,但至少,他以自己枯木般的殘軀殘命,挽下了南溟最核心的種子……和無儘的希望!
————
遙遠的星域,一個炎熱乾枯,寸草無生的荒蕪星球。
渾濁不堪的氣息,無比稀薄的元素,甚至感覺不到生靈的存在。這顆星球位於神界領域之內,卻不會有任何神道玄者屑於踏入。
這顆被遺忘的星球之北,一處斷裂的山脈之中卻忽然耀起一抹至純的白芒,白芒之中,甩出一個遍身染血的身影。
南萬生趴在地上,目若血狼……無儘的恨意充斥著他全身每一滴血液,每一個細胞。
緩緩的,他站起身來。他是南溟神帝,哪怕油儘燈枯,亦是恐怖的存在。南歸終最後輸給他的力量,更是很大程度上補充了他的元氣。
“雲……澈!”他唇間低念,字字混著鮮血與碎齒:“本王……一定會……”
聲音陡止,世界忽然變得無比安靜,空氣忽然變得無比冰冷。
他的身體已無法動彈,除了冰冷,再也感知不到其他。
一道清澈如夢幻的藍芒貫穿入他的心口,又在一瞬間爆發出恐怖絕倫的冰寒,封結著他全身每一個器官,每一滴血液,直至靈魂與意誌。
這一切毫無先兆,毫無氣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這道藍芒貫穿。
被完全定格,無法移動的模糊視線之中,緩緩映出一個美若仙幻的女子身影,她身上寒氣彌漫,每一根發絲都閃耀著冰藍色的寒光。
叮……
這是他今生聽到的最後聲音,錐入全身的寒氣徹底爆發,他的軀體,曾經堅不可摧的神帝之軀,在這幻美而恐怖的冰寒之下化作片片飛散的冰末。
最終隻有頭顱完整的留存,從空中冰冷墜落。
生命最後的一個刹那,回光返照般,他竟看清了那個女子的容顏。
那個藍極星外……明明已經死去的人……
怎……麼……會……
咚。
頭顱落地,沉悶的砸地聲,和凡人的頭顱並無異處。
冰冷與死寂中,沐玄音緩步向前,冰眸之中毫無波瀾。
自己的仇,終究還是自己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