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9章 無憶無情(1 / 1)

身軀極速下墜,但耳邊卻沒有風嘯之聲。

毀滅之力從四麵八方混亂襲來,想要將碰觸到的一切化為齏屑。

但就如雲澈從劫淵那裡感受來的一樣,在上古時代連真神都可吞噬的毀滅之力,如今卻已無法對他的軀體造成威脅。

這便是始祖神創世之時所分離出的“滅”之力,隻是隨著始祖法則的崩壞,加之漫長歲月的異變,已是孱弱了太多太多。

而比之可怕千萬倍的,是那股吸扯力。

在他墜下無之深淵的第一個刹那,身軀便仿佛一下子沉重了億萬倍,下墜之勢更是猛的暴漲。

他身上玄力湧動,下意識的便去抗拒。

但,以他現世堪稱無敵的力量,即使催動到了極限,也僅僅隻是讓下墜之勢稍緩了些許,根本無法遏止。

而且隨著他的墜下,本就極端可怕的吸扯力每一瞬間都在急劇的增大著,仿佛下方是無數隻遠古魔神的巨掌,在將他拖墜向永無歸途的無儘魔淵。

雖然早已從劫淵留下的靈魂碎片中有所感知,但親身承受,他依舊被這股力量驚得魂顫。

他更知道繼續墜落下去,這股吸扯力會可怕到讓劫淵都不得不忌憚而返。

神界百萬年曆史,無論生物還是死物,一旦落入無之深淵,便會永恒消逝,從無例外。

原來其真正原因並非充斥其中的滅之力,而是這股根本不可能擺脫的吸扯力。

這應該是始祖神為深淵所設下,至今尚未完全崩壞的那部分法則之力。

縱是深淵的真神,亦無法抗拒。

周身皆是刀切般的劇痛,雲澈收斂心神,緩緩流轉著力量護住全身。

無物,無光,無音,時間的流轉也變得格外模糊。就連意識也在無形間被快速的抽離著。

吸扯力依舊在劇增,襲來的噬滅之力也越來越強盛,逐漸的,本就混亂不堪的空間現出了無數的渦流,不斷撕裂著雲澈的軀體。

再到後來,就連渦流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徹底破碎的空間,無止無儘的空間碎片在無止無儘的扭曲肆虐,撕滅著一切的存在。

若是神主之下的玄者墜入此境,短短數息便會被摧滅成碎屑。

雲澈的軀體被撕開萬千血痕,他眼神保持著可怕的冷醒,邪神境關逐步開啟,玄力緩湧,張開邪神結界纏護於身,隻是心中,卻開始湧動起強烈的不安。

滅之力,吸扯力,加上如此駭人的空間風暴……

當年夏傾月落下之時,已被自己傷的極重,力量也幾近枯竭。

她真的有可能活下來麼……

哪怕一丁點……

猛一咬舌,他強行驅散這不該有的念想,竭力保持著感知的清醒,逐漸加速著玄力的運轉,直至極限。

來自下方的撕扯力之恐怖,早已遠遠超出了他認知的界限,讓他已是生不出哪怕丁點的抗拒之心,空間風暴也愈加可怕,逐漸從空間碎片,化作恐怖絕倫的空間粉塵。

反倒是滅之力的增幅最為緩慢。

時間再以不可辨識的速度流轉,或許幾個時辰,或許幾天,或許幾年。

軀體已是傷痕遍布,卻不見血跡。因為血珠尚未來得及濺出,便已被瞬息噬滅。

五臟六腑在空間風暴中也已被翻攪出數不清的碎痕,魂海更是持續的天翻地覆。

這時,一股巨大的危險感猛然襲來,隨之便是一瞬間加劇了數十倍的痛楚。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千百把鍘刀同時切入,無情碎斷。

一直竭力保持的清醒告訴他,他分明,是被扯入了空間黑洞!

雲澈緊閉雙目,緊咬的齒間卻是溢不出絲毫的聲音。

為保故土,他必須一人麵對整個深淵。

這僅僅隻是第一步!

他是世之帝王,是邪神與劫天魔帝力量的繼承者,是唯一的希望!

怎可栽於此地!!

“閻皇”開啟,玄氣被引燃,在雲澈身上爆開漆黑的魔炎。

縱有永劫魔炎護身,他的軀體依然險些被空間黑洞撕斷。

被從黑洞中甩出時,雲澈尚未來得及喘息,便已被吸入了另一個空間黑洞,再被無情甩出。

每被吸入、甩出一個空間黑洞,便是一次完全未知的空間切換。雲澈就像是一枚被卷入萬重怒濤的枯葉,身軀、靈魂被一次次無比劇烈的扭曲、撕裂、翻覆……

終於,不知道第多少次被從黑洞中甩出時,他的世界在嗡鳴中變得一片空白,隨之陷入徹底的黑暗。

…………

未知的空間。

蒼穹灰沉,而這處蒼穹之下的神殿更是昏暗一片,幾不見微光。其中所充斥的每一縷氣息都極儘幽暗壓抑。

任何人踏入其中,都如被冰寒的魔指扼住喉嚨,無法喘息。

這裡無人敢擅近,也無人能擅近。

因為它是神的寢殿。

一聲很是輕微的響動,在撕開壓抑之時卻顯得格外震耳。殿門和結界被打開,現出一抹極美的女子之影,但僅僅一瞬,隨著結界的閉合,幽暗重新罩下,那一瞬,仿佛隻是綺夢曇花。

極度的壓抑將一切都死死封結,沒有空氣與元素的流動,那極輕的腳步聲仿佛踏在心臟之上,扯動著靈魂的顫蕩。

幽暗之中,女子停駐腳步,屈膝拜下。

“拜見母神。”

嗡!!

空間如布帛般被鑿開,一道無形的氣息不知從何處湧出,狂暴的落於女子之身。

女子軀體晃動,隨之又生生止住,任由這股恐怖的氣息直入玄脈。

“哼!”

一聲冷哼,其中所蘊的寒威讓幽暗的空間為之驟縮:“你總算沒讓我失望。這般進境,還多少超出了我的預期。”

這是一個女子之音,言語在讚許,但音調卻是冰寒刺骨,音色更是晦澀嘶啞到極致,入耳之時,每一個字都仿佛一把淬毒的利刃直紮耳膜與心臟,讓人痛苦欲死。

被掩入黑暗的女子深深垂首:“母神所期,無憶不敢有分毫懈怠。”

那個嘶啞之音再次響起:“你比無情那個廢人好得多,也不枉我為了你廢了她。”

她話鋒陡轉,本就令人魂悸的聲音變得更加幽沉:“前往淨土之期已近。此次見那淵皇老兒,你可莫要給我丟了臉!”

字字帶著刻骨之怨,仿佛世間萬生萬物,皆為不共戴天之仇敵。

敢稱呼淵皇為“淵皇老兒”者,更是世間唯她。

“是。”被稱作“無憶”的女子垂首應聲。

“如今,六神國皆已找到神承者。七個神承者,竟有五人為男!折天神國那個女娃,還是個空有神格的廢物。真是可憐,可悲,可笑!”

“無憶,你記住,這世間男子,皆是肮臟的牲畜!那淵皇老兒也不例外。此次淨土之會,你須將那五個小雜種踩於腳下,讓他們知道自己的‘神子’之名何其卑賤!”

“若不能做到,我會將你丟入噩神淵,賜你百年萬骨穿身之刑!”

女子氣息平靜如前,沒有任何恐懼忐忑,更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恨怨:“對無憶而言,讓母神失望為不可饒恕之罪,願受萬倍懲處!”

萬倍的萬骨穿身之刑,簡直是對自己極儘慘絕的詛咒,從她唇間說出,卻是無儘堅決。

堅決到讓人毛骨悚然。

仿佛就如她所言,讓“母神”失望是世間最不可饒恕之罪。

“很好。”

這簡單至極的兩個字,已是能來自於她的最高讚許:“對自己足夠狠,才能對彆人狠絕。這一點,你已稍勝無情。哼,廢物終究是廢物。”

“廢物,當然不該留下來惹母神掃興。”女子依舊是平靜如水的聲音。

她的世界似乎沒有感情的起伏,唯將“母神”二字視為唯一的信仰。

“這也是我即將交給你的任務。”

“你去,親手殺了她。”

聲音陰冷含虐,仿佛所指之人不是她曾經培養千載的神承者,而是一坨隨時可以碾滅的廢渣。

走出大殿,光線映下,一殿之隔,卻宛若到了另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她緩緩踱步,黑發墨衣,無華無塵。

蒼穹灰沉欲墜,視線一片讓人壓抑的朦朧。

這裡是真神所棲之地,她走在其中,卻仿佛在孤身踏過一片空絕死寂之地,步步寒魂。

一處低矮的廢殿之下,兩個麵刻黑痕的老嫗欠下身來:“少主。”

沒有回應,她繼續向前,殿門也無聲而啟,映出了一片破敗。

繚繞的灰霧之中,一個癱坐在地的女子緩緩抬頭,散亂的長發之下,是一雙灰暗到幾乎看不到丁點明光的眼睛。

那張麵孔慘白之極,宛若死屍。難以想象她已是經曆了怎樣的痛苦與絕望。

“神……無……憶……”

她唇角微動,發出的聲音沒有驚訝,沒有乞求,沒有怨恨,唯有讓人心臟揪動的麻木。

她活著,卻仿佛已然死去。

砰。

殿門閉合,隔絕了一切。很快,女子掌心玄光耀起,映滿了這裡的每一個角落。

“神無情,我已又一次完成了突破。”她目光傾下,俯視著癱若死狀的女子:“你該徹底明白,母神的選擇英明無上。”

“嗬。”回應她的,是神無情一聲淒冷之笑:“你縱勝我萬倍,她剝除我神承者身份便可,何必廢我辱我至此!”

她叫神無情。

但此世任何人看到此刻的她,都絕不敢相信她是神無情。

因為“神無情”三字,是永夜神國的神承者之名!

是永夜神國這一代的“神女”,未來的無上真神!

但,那是曾經。

而今時的永夜神女,名為神無憶。

她的出現,讓永夜神國的神尊廢除了神無情的“永夜神女”之名,甚至廢除了她的修為,摧斷了她的下肢和全身經脈,將她棄入這處充斥著淵塵的廢殿,讓她逐漸在淵塵的侵蝕折磨下痛苦而死。

一夜之間,從世所仰目的神女,成一具待死的殘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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