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
“主子爺,屬下已經把明大小姐送回悼王府了。”和公公從門外進了書房,恭謹地對蒼喬行禮。
蒼喬站在窗前,摩挲著翡翠扳指,冷淡地問:“查清楚了?”
和公公立刻跪在地上,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在悼王府查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最後,他愧疚地叩頭道:“是屬下失察,請督主責罰!”
這些年,主子爺不許任何人提起明大小姐,也就每月都會例行公事地聽一下悼王府的彙報。
負責彙報的人,也提起過明大小姐在悼王府日子裡很不好過,吃穿艱難,被張奶娘拿捏得死死的。
可底下人見主子爺好似無所謂,於是天長日久,大家就難免疏忽了。
窗外的晦暗的月影落在蒼喬精致俊美的麵孔,卻讓他看起來冰冷陰沉得沒有一絲人氣。
和公公大氣不敢出,跪得膝蓋都疼了,才聽見一道幽涼的聲音響起——
“失察的人,全部去懲戒司領一百鞭子。”
和公公知道自己也逃不過這頓鞭子,但爺已經留了情麵了,他立刻對著蒼喬再行禮:“是!”
蒼喬忽然又吩咐:“很久沒去悼王府上香了,找個時間去王府給悼王上一柱香罷。”
和公公知道悼王府裡奶娘那一乾人都要完蛋,但主子爺打算怎麼處置明家大小姐呢?
以前大家都以為主子爺對明蘭若徹底失望了,才多年不踏入悼王府一步。
可如今看來,不是這樣,爺心底壓根沒放下明蘭若那丫頭。
他遲疑著開口:“明家大小姐以前身邊那個阿古嬤嬤確實是苗疆人,可查不到來曆,主子爺您真信那丫頭能給您治病?”
他更擔心的事是明蘭若知道了蒼喬的秘密,會泄露給秦王。
從此千歲爺就有了致命的把柄在他人手裡。
蒼喬把玩著白玉扳指,神色莫測:“那隻小母貓想給她生的小貓崽子掙命,不想過苦日子,還要靠著本座,沒膽子亂說話。”
他頓了頓,又哂笑一聲:“至於醫術,她就算真會,當初想必是為了秦王學的。”
和公公這才明白剛才在監牢裡,督主為什麼聽見明蘭若會醫術之後,臉色陰沉。
他忍不住低聲勸慰:“主子爺,那丫頭不值得您上心。”
蒼喬冷冷地睨著和公公:“誰說本座對那丫頭還上心了。”
和公公立刻乖巧地點頭:“那是,您想要什麼女人沒有,不說外頭那些,隻說雲衛長她對您是一片赤誠癡心,這些天病了還去巡視營地……”
蒼喬顰眉:“雲霓病了?”
和公公道:“是的,前幾日天冷,感染了風寒,今天剛回了內院。”
蒼喬起身吩咐:“讓禦醫拿藥給她好好養著,不許她再去營地。”
和公公給他披上雪狐披風,笑道:“雲衛長最聽您的話,您去探望,她的病很快就能好起來。”
蒼喬神色淡淡,沒有說話,讓和公公領著自己往內院去。
這頭蒼喬去了東廠衙門內院探望人,那頭明蘭若也順利地回了悼王府內院。
王婆子見她回來鬆了口氣,趕緊低聲追問:“王妃,我今天為你擔了大風險,你給我那包藥是真有用?”
明蘭若悄聲道:“小希這些年生病,也都是我調理的,我這一劑藥下去,你小孫子這幾日就不會再發燒了,日後再慢慢調理。”
王婆子倒是知道明蘭若後院種了幾盆藥草,靠著偶爾給下人們搗騰點草藥茶換點肉食。
王婆子摸著懷裡的藥包歎了口氣:“行,隻要有一線希望我都得試試。”
自己就那麼一個獨苗孫兒,最近總是低燒不退,日漸虛弱。
好大夫,她看不起,村裡赤腳大夫又看不好,為了孫子,她才冒險把明蘭若放出去。
明蘭若笑了笑,轉身匆匆往自己院子裡去。
一進門,一隻小影子就猛地撲了過來抱住她大腿:“娘親終於回來了,抱抱!”
奶貓似的小人兒仰著腦瓜,眼巴巴地抱大腿撒嬌,這誰受得了!
明蘭若心軟得一塌糊塗,趕緊抱起自己的小奶貓一頓親:“想娘了吧,看娘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
說著,她從懷裡拿出一串糖葫蘆。
“這是什麼?”小希兒大眼睛一亮,接過來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甜甜的糖葫蘆讓小希笑得開懷,還不忘給明蘭若嘴裡也塞個糖葫蘆:“真好吃,娘也吃!”
明蘭若含著糖葫蘆,忍不住心酸,她的孩子過得比普通百姓都不如,糖葫蘆都沒吃過。
她把臉埋進小希軟軟的小脖子裡,輕聲保證:“以後,娘一定會讓你吃飽穿暖!”
一定……
小希知道娘親又為了自己難過了,懂事地岔開話題:“娘親,你給爹上墳順利嗎?”
明蘭若沉默了一下,摸摸他的臉,笑得燦爛:“你爹他墳頭草都三丈高了,想來在棺材裡日子過得不錯,很安詳。”
“很安詳”的司禮監掌印大太監、九千歲此刻打了個噴嚏,眉心不悅地顰起。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人在咒罵自己。
日子一晃,又過去了兩日。
這日午間剛過,小雪初停。
明蘭若剛準備去領午飯,卻見門一開,張奶娘帶著丫頭婷婷和老忠走了進來。
明蘭若看著婷婷手上捧著的衣裙和老忠手裡捧著的豐盛吃食,不免一愣:“這是……”
張奶娘笑著示意丫頭們把東西放在桌上。
她抖開一件灑金胭脂紅的裙子:“今天是皇後娘娘的千秋節,這些都是宮裡的賞賜,您快換上吧。”
明蘭若看著那精致的裙子,想起來,對了,今天是皇後的誕辰,宮裡要慶祝三天。
按照慣例,是有賞賜的。
可這麼多年,這些賞賜從來到不了自己手裡。
張奶娘今天這樣大方,隻說明了一件事——今天就要逼自己當暗娼了,得把她打扮好看點。
明蘭若一時間忍不住捏緊了自己的裙擺。
可直到現在,蒼喬那邊沒有一點消息,他是真的不管她了嗎?
張奶娘看明蘭若不說話,細長的閃過不悅又惡毒的光,嘴上卻笑道:“怎麼,王妃是不想穿皇後娘娘的賞賜?”
明蘭若站了起來,輕聲道:“蘭若不敢,這就去換衣服。”
不一會,她就換了衣服出來。
一道纖細人影款款而出,明蘭若美麗的臉上施著輕薄的胭脂,紅唇軟潤,一雙明媚的眸子卻清淩淩的。
像一隻覆了霜雪的薔薇,香氣都是冷的,卻馥鬱迷人。
看呆了婷婷和老忠。
張奶娘細眼裡閃過嫉恨,嘴上笑著道:“王妃娘娘真是好看。”
說著,她端起一杯酒,強硬地塞進明蘭若手裡:“這是皇後娘娘的千秋酒,您喝了謝恩吧。”
明蘭若知道自己沒法拒絕,她垂下眸子,拿著酒杯一飲而儘。
嗆人的酒才入喉,她隻覺得眼前發黑,閉上眼,不由自主地軟倒下去。
老忠大喜過望,迫不及待上去一把抱住她嬌軟的身軀,將她打橫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