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蘭若垂下眸子,平靜地道:“既然娘娘不想讓我進殿,那就罷了。”
說完,她乾脆地直接一撩裙擺,對著鳳坤宮的宮門拜了下去。
明蘭若的屈服,讓兩個宮女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周圍的人也發出嘲弄的嗤笑聲。
明蘭若拜完了,提著裙擺剛站起來。
但為首的大宮女又冷笑一聲:“等等,誰讓你站起來的,上麵的旨意是讓你在這裡跪到晚宴後,再回去。”
周圍人鄙夷的議論起來,當年京城最風光的貴女,如今淪落到一個宮女都能踩她頭上。
落井下石是人的本性,大家都看戲一般等著明蘭若再次跪下。
這麼冷的天,讓明蘭若當眾跪在這裡等著,肯定是宮裡有權有勢的人要讓明蘭若出醜和吃苦!
明蘭若這次隻有啞巴吃黃連的份!
誰知,明蘭若聞言,卻笑了笑,伸手拍拍裙擺,然後乾脆地——
轉身就走。
兩個宮女和其他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明蘭若竟然敢反抗。
“你竟然敢抗命,是不想活了麼!”為首的宮女氣壞了,上前匆匆攔住她。
明蘭若卻朝著她們挑眉:“我要去如廁,皇後娘娘沒說我不能去如廁吧,還是你們想讓我跪在這裡汙了宮道?”
“你……”兩個宮女僵住了,沒想到明蘭若會這麼口無遮攔地說她要去上廁所。
“行了,我去了茅廁就回來跪宮道。”明蘭若笑了笑,瀟灑地揚長而去。
兩個宮女麵麵相覷,算計失敗,也隻能惱恨地跺跺腳轉身去向阮尚宮稟報了。
她們也怕萬一明蘭若真的在這裡拉了、尿了,汙染了宮道,她們吃不了兜著走。
明蘭若竟這樣利落地從窘境裡脫身了,讓看熱鬨的眾人惡意無處著落,忍不住又對她一通鄙視批判。
眾人的議論咒罵,明蘭若隻無所謂地撣了撣指甲,一點沒放在心裡。
人呢,想要不被為難,就是不能太要臉了。
而這宮裡人人都端著,要讓他們不知所措,並不難。
她原本想反正進了那內殿大家都得跪拜,乾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糊弄一下跪完就走。
奈何有傻子真以為她好欺負和好算計。
明蘭若離開眾人視線後,轉身往僻靜的宮中小道裡鑽。
她打小經常進宮裡,知道許多偏僻無人處。
比如這處小殿,因為跟低等宮人們的住處隻隔了一堵薄牆,沒有嬪妃願意住,近乎荒廢。
明蘭若坐在廊下一張破舊的搖椅上,悠悠地閉上眼休息,她需要好好想想,接下來要怎麼辦了。
鳳坤宮的態度,應該就是宮裡大多數人,不,甚至整個京城貴族圈子裡對她的態度了。
她是大人無所謂,可小希還是個孩子,他以後生活在京城,不該遭受這些非議和侮辱。
她還沒琢磨明白,忽然聽見隔牆宮人們的議論聲——
“最近太後娘娘不舒服,太醫正去給娘娘診治的效果也不太好。”
“太後娘娘性情固執,本該靜養,卻喜歡四周圍散步,很難有人勸得動娘娘。”
明蘭若驟然睜開眼,心裡百味雜陳,上輩子,太後娘娘也是宮裡唯一對她好過的人。
可她卻嫌太後娘娘嚴厲,從未對太後娘娘報以真心。
當年她知道太後娘娘有心疾和腦疾,到秦王準備逼宮的時候,她甚至為了秦王對太後娘娘下藥。
明蘭若想了想,也許這是一個改變自己處境的契機,她該去慈安宮一趟了。
於是,她起身避著人從小路往太後的慈安宮去了。
明蘭若才走到慈安宮附近的蓮花池,就看見一道人影慌慌張張地從池心亭往外跑。
她看著迎麵跑過來的嬤嬤很是眼熟,不是太後身邊貼身伺候的覃嬤嬤又是誰。
覃嬤嬤跑著跑著忽然一個趔趄,扭了腳,整個人就狠狠地向前摔去。
她趕緊上前扶住因為跑太快差點摔跤的覃嬤嬤:“這是怎麼了。”
覃嬤嬤一看清楚她的臉,不禁愣住了,脫口而出:“明家大小姐……你怎麼在宮裡?”
“我今日得了恩旨進來賀壽,嬤嬤,可是太後娘娘出事了?”明蘭若三言兩語說明後,直切主題詢問太後的情況。
覃嬤嬤立刻想起自己為什麼跑出來。
她慌張地含淚一把扯住她的衣袖:“你們年輕人跑得快,快幫老奴叫太醫,太後娘娘在池心亭,著了冷風,難受得很!”
天寒地凍,她就不該讓太後一意孤行地去蓮花池看什麼魚!
明蘭若眉心一擰,卻反身向湖心亭跑去:“我會醫術,先看顧著太後娘娘,您趕緊回慈安宮去叫太醫!”
“哎,明大小姐你什麼時候會醫術……您可千萬彆胡來!”覃嬤嬤哪裡追得上明蘭若,一跺腳,隻得轉身趕緊一瘸一拐地去叫太醫。
明蘭若跑進湖心亭,就看見滿頭銀發的太後娘娘正捂住胸口倒在長椅上,臉色異常難看,渾身發抖。
“太後娘娘!”明蘭若趕緊上去扶住老太太,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同時拉開袖子,給老太太把脈。
太後娘娘臉色因為痛苦而蒼白,可看見明蘭若瞬間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
“太後娘娘且不要說話,您這是中風心疾的前兆,若是救得不及時,會有生命危險!”明蘭若打斷她的話。
明蘭若一番把脈之後,直接從懷裡取出一包銀針和兩個拇指大小的小藥瓶子。
隨後,她拿了銀針沾了藥瓶裡的東西,乾脆利落地給老太太的風池穴、中府、雲門等幾處大穴緩緩紮了下去。
“啊!!”太後臉色瞬間大變,表情愈發痛苦地慘叫了起來,試圖甩開明蘭若。
明蘭若卻眉心一顰,猛地按住太後,不許她動彈,繼續取了針朝著太後額心穴道紮了下去。
她才把銀針紮入太後眉心,下一刻,一道青色的人影猛地掠進了涼亭中。
來人直接朝著明蘭若背心凶狠地一掌拍了過去:“狗刺客,還放開太後娘娘!”
……
慈安宮這邊一派兵荒馬亂的時候,皇帝日常批折子的紫宸殿裡卻一派安靜。
蒼喬慵懶地歪在九龍赤金皇座上,正提筆興致不錯的時候落筆畫畫。
和公公一邊伺候筆墨,眼角餘光瞥著那紙上媚態橫生的美人春宮圖,他多看了兩眼。
女人,本不是他們這些太監該關心的,但每個人都有欲念,是欲念,就得有發泄的地方。
可這圖裡被繩索捆著手腕,雪白身軀衣不蔽體的女子,雖然沒有繪上五官,但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就越看越像……
明家大小姐。
和公公驚悚地想,這一定是他的錯覺。
“怎麼,是本座的畫好看,還是你有話要說?”
蒼喬提了朱筆,細細地描繪捆縛圖中女子的繩索,淡淡地問。
突如起來的問話,卻讓和公公嚇得一個哆嗦,他竟不敢再看,腦袋都要點到桌子上了,急中生智——
”不是……是剛才底下人來報明大小姐的行蹤,怕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