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水流淌了一地,浴桶邊上靠著渾身濕透的削瘦青年,他的腰線裹在濕透的衣衫裡,緊窄漂亮。
那張清秀蒼白的麵孔此刻染了緋紅,眼神懨戾而脆弱,胸口起伏不定,手指扣著另外一個裸著結實健碩的上半身跪在地上的男人。
空氣裡一片死寂。
原本殺氣騰騰的眾人臉齊齊地綠了綠:……
誰也沒有想到開門就看見這麼離譜的場麵。
太子臉色不佳的忽然舉手抬袖,擋在了明蘭若眼前:“蘭若,不要看,場麵汙穢肮臟,傷眼睛!”
明蘭若難得沒抗拒太子的好意,深表讚同:“殿下說得是。”
兩人一起退出了房間,侍衛們默默地關上了房間的門。
嘔——一大早,晦氣!
……
房間裡,喘著大氣的年輕書生的臉色從蒼白到鐵青,後槽牙咬得快碎了。
該死的,這是什麼該死的情況!
上官宙這個混賬東西在說誰汙穢肮臟!
書生紅著眼低頭看著那個被自己提著頭發,已經被嗆水嗆到昏迷的男人,渾身殺意大盛——真是……殺掉算了!
恰在此時,一道很微弱的聲音忽然在牆角響起:“主子爺,您……您要換衣服嗎?”
隱書生伸向上官弘業喉骨的手頓住了,猩紅的眼珠恢複了一點清明。
他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把上官弘業往邊上一推:“把這個臟東西收拾乾淨,伺候本座更衣!”
他……遲早把這些惹惱他的混賬全弄死!
幾道不知哪裡鑽出來的詭魅黑影悄無聲息地迅速動作起來,生怕發出點聲音,會被自家惱羞成怒的主子乾掉。
客棧大堂裡,太子和明蘭若兩人對坐著,齊齊喝茶——壓驚。
好一會,太子才開口:“蘭若,你還好嗎,剛瞧著你阻攔孤進門,是知道那裡頭有人……”
他頓了頓,沒說完。
明蘭若摩挲著茶杯,表情複雜地道:“那是小希的教書先生的房間,隱先生性情文弱安靜,一大早,我怕您嚇著了他……”
太子點點頭,表情複雜地點頭:“唔,是挺嚇人的。”
不過被嚇到的不是那個什麼書生,而是他們一行人。
太子輕咳一聲:“蘭若,你如果需要給孩子換個先生,孤這裡倒是認識不少大儒。”
明蘭若沉默了一會,搖搖頭:“多謝,不必了。”
斷袖之癖是個人所好,她不認為需要因為這種事情看不起隱書生。
上官宙看明蘭若拒絕了自己的提議,也沒有再多說。
他笑了笑,眼神微閃地換了個話題:“是了,你來的時候,可知道是誰要刺殺孤?”
明蘭若不動聲色地道:“蘭若雖然不太清楚具體什麼情況,但總歸都是不希望太子殿下阻礙自己前途的人。”
“是啊,孤的存在,阻礙的人太多了,尤其是我那位五弟——秦王,他不知有多恨孤。”上官宙仔細地盯著明蘭若的神色。
明蘭若垂下睫羽,拿起茶杯抿了口:“殿下跟蘭若說這些事,怕是不合適,蘭若畢竟不是朝中人。”
上官宙無奈一笑,伸手去握她放在桌麵的柔荑:“蘭若,你這話就見外了,你我當初聯手在宮裡奪了皇後的六宮大權,又讓秦王失了協理刑部的實權,我以為你我已經是一條心了。”
明蘭若卻眼明手快地抽回手:“是啊,當初太子殿下救了我一命,我也回報以奪走秦王和皇後的權柄,我以為這是兩不相欠。”
彼此都是聰明人,說話繞著彎子也足夠表明雙方的意思。
明蘭若這是拒絕了成為他的人,也拒絕向他投誠。
上官宙眯起眼,看著明蘭若收斂了笑容:“所以,蘭若你還是不相信我對你一片心意?”
明蘭若起了身,淡淡地道:“殿下的心意該給你的妻妾,而不是我。”
她其實很煩上官宙這種假惺惺的深情模樣,比起心狠手辣,他和上官宏業不分伯仲。
看著明蘭若轉身要走,上官宙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蘭若,你真的沒有見過上官宏業嗎?”
明蘭若頓住了腳步,看向他,麵不改色地道:“沒有的。”
上官宙端起茶杯,斯斯文文地抿了一口:“好,孤相信蘭若不會騙孤,畢竟,這世上首鼠兩端搖擺不定的人,通常沒有好下場。”
侍衛環侍的大堂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空氣裡的氣氛漸冷,一如窗外淅瀝的冷雨。
明蘭若點點頭:“殿下說得對,但蘭若是個俗人,無利不早起,隻要像上次在宮裡那樣,咱們都能拿到好處,以後當然可以繼續合作。”
她頓了頓,又笑了笑:“但如果沒有好處就憑著一張嘴皮子忽悠人給他做白工,那叫無恥,您說對嗎?”
她說得極其直白,直白到幾乎沒給上官宙留臉麵。
一邊的侍衛長冷臉怒斥:“王妃怎敢對儲君如此無禮,放肆!”
明蘭若卻置若罔聞地看向窗外:“殿下,失陪了,太後娘娘派人來接我了。”
上官宙順著她的目光看出去,果然有湯泉行宮的侍衛護送著一輛行宮的馬車朝著客棧的方向駛來。
他的臉色陰沉了下去,但也不過片刻,又恢複了平常溫文爾雅的樣子:“蘭若大概是誤會孤了,孤送你上車吧。”
明蘭若其實還挺佩服上官宙這能忍的功力的,如果是上官宏業,大概要對她破口大罵了。
“那就有勞了。”她笑了笑,沒有拒絕上官宙的陪伴,一起出了客棧大門。
馬車一停,景和立刻從車裡跳下來。
她規矩地先給太子行禮,然後有點擔憂地打量明蘭若:“大小姐,你……沒事吧!”
太子竟然出現在這裡,難道發現了什麼?
明蘭若搖搖頭,暗示性地道:“我沒事,景和,你去叫一下無名先生,讓他搭乘咱們原來馬車一起回溫泉行宮。”
景和點頭,忽然又想起一個人來:“那隱書生他呢?”
明蘭若臉色有點古怪,她輕咳了一下:“肯定是要叫的,但你記得要先敲門,看看他……收拾好了沒。”
景和有點不明所以地點頭:“好的……。”
“不用了,小生已經收拾好了。”一道斯文的聲音忽然在眾人身後響起。
眾人齊齊看去,就看見一個穿著半舊袍子的瘦弱白淨的書生慢吞吞地提著個舊包袱出來。
在場眾人臉色都微妙古怪起來。
隱書生額頭青筋暴了幾根,他青白著一張臉,強忍著不爽,麵無表情地鑽進了馬車。
景和不悅地攔他:“喂,男女不同乘,你怎麼能坐王妃的馬車,你得坐……。”
明蘭若卻同情地對她搖搖頭:“算了,算了,你先去把無名先生安排妥當吧。”
景和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扶著明蘭若上了車,再匆匆轉身進客棧去做‘安排’了。
太子等“知道內情”的眾人倒是覺得景和大驚小怪了,畢竟……
一個被男人壓在身下的兔兒爺,還能對堂堂王妃怎麼樣,說不好聽的,都是“姐妹”罷了。
不一會,景和跟著另外一輛馬車駛了出來。
“等一下,這輛馬車要搜一搜,預防刺客藏在裡麵!”侍衛長突然伸出手攔住了那輛車。
景和瞬間緊張起來,本能地看向明蘭若。
糟糕,那車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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