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王府
明蘭若正在鏡前環視自己妃色的對襟褙子和淺藍馬麵蓮紋裙,又扶了下髻間精致的垂珠蓮花宮燈步搖。
“是不是有點太隆重了?”她訥訥自語。
景和捂嘴低笑:“哪裡隆重了,今日千歲爺出關,您該一品命婦大妝去迎接才對。”
“哼,胡扯,小丫頭倒是會調侃起我來了。”明蘭若隨手敲景和的腦門。
她想了想,順手還是將一朵精巧的翡翠海棠頂簪發間,彎著明眸輕哼:“我才不是為他打扮妝點呢,我是瞅著天色好,想自己打扮!”
看著自家主子那傲嬌的模樣,春和也忍不住笑了。
收拾妥當,明蘭若領著春和出門,卻不想剛到大門,就看見外頭一溜紅抬箱子被人吹吹打打地扛著朝王府來了。
明蘭若看著騎在馬上的那俊酷男子,眉心微擰。
上官宏業騎在馬上就看見悼王府門口,那一抹亭亭玉立的倩影。
他一直都知道明蘭若曾是京城第一美人,但自從五年前那件事後,她就再不做明豔打扮了,喜歡穿得素淨低調。
可今日,她一身如朝霞一般明麗的顏色,難得簪珠戴翠,將她清冷豔麗的五官與氣質全都展露出來。
隻那婷婷一站,就生生壓住的周圍人黯淡無光,似春雨裡一隻盛放明豔的薔薇。
上官宏業隻覺得心頭微微一震,忽然明白父皇為什麼會寵幸春昭儀那種兼具少女與婦人風情的女子。
含苞待放自有其美,但美不過盛放馥鬱的花。
上官宏業下了馬,含笑上前:“蘭若,今日極美。”
她這是為了迎接他才做這身打扮麼?真是口是心非的女人!
“殿下來這裡做什麼?”明蘭若冷淡地問。
上官宏業對她的冷淡不以為意,隻以為她還在彆扭:“父皇賜了明妃府的牌匾,陛下也著令內廷司和秦王府將剩下的一百五十抬聘禮給你一起送過來。”
明蘭若一愣,心中了然:“那就請殿下讓人抬進去吧。”
她差點都忘了,交代了春昭儀在皇帝那邊下點功夫,讓那死老頭把差的聘禮給她送過來!
老皇帝坑她嫁給秦王,她不坑夠他的錢,那怎麼能行!
上官宏業見她臉色好了點,以為是他親自送聘禮過來,讓明蘭若歡喜,便含笑去拉她的手——
“走吧!”
明蘭若直接一個轉身,乾脆利落地避開了他的手:“您放進去就好了,我還要去東廠,不奉陪了。”
上官宏業心裡莫名的不舒服,旋身擋在她的麵前:“你要去接九千歲出關?”
“沒錯,舅舅他老人家今日出關,眾人皆去恭賀,您不去?”明蘭若挑眉,毫不掩飾她的挑釁。
上官宏業頓時冷了俊臉:“今日本王親自送聘禮過來,你作為明妃府主事人,要一箱箱清點,再簽字,否則這聘禮本王不能隨便交付。”
她這一身竟不是為了他而穿的,這讓上官宏業心情頓時極差!
蒼喬那個死太監,哪裡值得她這樣打扮!
明蘭若忍不住氣怒:“你……。”
這人根本是故意攔著不讓她去東廠吧!
“你不數,本王就抬回去了,至於什麼時候抬回來了,那就不知道了,畢竟你嫁過來了,東西放在秦王府也一樣,何必搬來搬去!”他冷冷地道。
明蘭若深吸一口氣,微笑:“我數!”
做人,不能跟錢過不去!
尤其是她可不想再費神去秦王府跟周長樂撕扯!
至於大太監那邊,她晚點去就是了,數完了聘禮,她就不信上官宏業還能攔得住她!
她對著景和吩咐:“你先把賀禮帶去東廠,告訴舅舅,我晚點過去。”
“是。”景和立刻點頭,乖覺地抱著禮盒上了馬車。
隻是她趕到東廠,雖見賓客盈門,皆來送禮賀千歲爺出關,但沒人見到九千歲。
因為,他進宮去了。
“咱家的主子爺哎,您不該再去見陛下的,您勸服了明大小姐遵陛下的聖旨,怎麼自己倒是犯上勁了呢?”和公公一路低聲勸。
蒼喬冷冷地道:“本座自有分寸。”
和公公見他徑自推開了上書房的門,也隻能一臉無奈地歎息。
他也不敢進去,隻能惴惴不安地守在門外,但不多時,就聽見裡麵傳來一陣東西破碎的聲音。
和公公一個激靈,臉色都有點發白。
上書房內,地麵是被摔碎的花瓶。
明帝陰沉沉地盯著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蒼喬:“愛卿不要再說了,朕心意已決,明蘭若如果不能成為皇家之人,那她就隻能死,你聽明白了沒有!”
蒼喬冷冷地看著他:“陛下這一意孤行,是因為太子蒙蔽了聖聽!”
明帝冷笑了起來,抬手拿了茶盞“呯!”地一聲狠狠摔在蒼喬腳邊。
他近乎憤怒猙獰地道:“太子就算再愚蠢,他也說對了一點,你的心裡,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你那八杆子打不著的乾外甥女!”
“你就念著當年她娘蕭觀音為了你,跪求她師父岑三娘收你入門,教你一身武藝,待你極好,你說你對蕭觀音心有愧疚,所以要照顧好她唯一的女兒呢!”
“但你難道忘了,你在宮裡還是人人可欺的小太監時,是朕救了你,救命之恩大於天!”
蒼喬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陰暗狠戾的光,淡淡道:“奴才沒忘。”
明帝狠狠地盯著他:“不是朕從那些欺負你的宮人手裡救下你,你就被他們淹死了,哪來的機會去學一身武藝,沒有朕的賞識,你能進入東廠,坐上掌印提督大太監的位置?!你可還記得你承諾過什麼!”
蒼喬眯了眯鳳眸,捏緊了拳頭:“陛下……。”
明帝冷笑著走到他麵前,盯著他:“你在朕身邊長到十六那年,朕極喜歡你這張比誰都美貌的臉,還有比妃嬪們更忠心和玲瓏剔透的心思,但你卻三番四次不肯侍寢,你是怎麼說的?”
他捏住蒼喬的下巴,看著他俊美蒼白而精致的麵孔——
“你說你要是伺候了朕,從此心裡會生出貪念,嫉恨後宮,忠心再不純粹,所以你要進東廠,你要成為朕最鋒利的刀,成為朕的鷹犬,鎮服天下。"
"當年你說你為朕生為朕死,如今的你還是朕最忠誠的鷹犬,朕還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嗎?”
明帝聲聲逼問下。
蒼喬垂下長睫,在他臉上烙下森冷莫測的陰影。
他單膝跪下,淡淡地道:“蒼喬永遠是陛下的鷹犬和刀,您永遠都是蒼喬心中最重要的人。”
明帝睨著他,見他姿態一如既往地馴服,終於滿意了:“愛卿,隻要你乖乖的,朕最寵信的人,永遠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