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蒼喬最近好像變得有點詭異。
他身上氣息有些躁鬱,似壓抑著奇怪的火氣,化身小焰子時看她的眼神也不太對勁。
雖然他平日瞧她的時候,眼底也有毫不掩飾的占有欲,但是剛才那種把她當肉打量,似在斟酌要在哪裡下刀,然後宰了吃的眼神,還是第一次。
她……剛才被盯著被看得口乾舌燥,又有點害怕。
明蘭若這次改揉太陽穴,那一位爺應該不是離魂症又發作了吧,得找個機會給他把把脈。
過於饑渴,可不是好事~
尤其是他不行的情況下,容易變態。
雖然他已經挺變態的了,但不能升級是吧,她怕自己招架不住!
總歸呢……躲了今晚再說。
……
半個時辰後
錦衣衛黑遼城指揮衛所。
“放開我……你們要乾什麼!”
一溜被押著跪在地上的錦衣衛們憤怒地扭動身體,試圖從押著他們的黑衣緹騎手下掙紮出來。
可平日裡也是吆五喝六,地頭上人人畏懼的這群錦衣衛,卻怎麼都在自己這群同僚手下動彈不得。
“你們這些京城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竟敢這樣對我們,是不想活著出東北疆了?!”為首的黑遼錦衣衛指揮同知狠戾地大喊。
他早早接到消息,說是上峰賞了今春的糧餉過來,還來了大人物視察,是東廠的紅人,上頭那位的乾兒子。
他備了許多禮,親自帶人作陪,誰知道喝酒喝到一半,一起喝酒的年輕公公竟突然一聲冷笑,讓人將他們全部按翻在地!
那黑料錦衣衛指揮同知盯著小齊子,冷笑:“齊公公,我們這地和京城,甚至彆的地方都不一樣,你最好……”
“最好什麼?本座倒是很想知道有什麼不一樣。”
夜色暗沉,數道人影如那魅煙化形,緩緩從走廊黑暗深處浮現。
為首修長冰冷的身影,一身腥紅如血的緙絲蟒袍,窄腰玉帶,頭戴描金烏帽,周身都是詭魅肅殺的夜色氣息。
“千……千歲爺,您……您怎麼來了?!”黑遼錦衣衛指揮同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渾身血液倒流!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來了東北疆的大人物!!
蒼喬慵懶地扶著小齊子的胳膊坐下:“本座當然是來賞賜你們的。”
“主子爺……屬下……屬下錯了……。”黑遼城指揮同知渾身瑟瑟發抖,他是見識過蒼喬心狠手辣和殘酷手段的。
“咱們東廠新發明的那些刑罰,想來黑遼城衛所的同僚們不了解這些新鮮玩意兒,就賞賜給他們用一遍吧。”蒼喬鳳眸睨著跪在地上的人,笑容妖異陰戾。
跪在地上的一群錦衣衛瞬間慘白了臉。
東廠每年發明的那些可怕刑罰……讓他們給彆人用,他們很樂意,可從來沒有想過會用到自己頭上!
……
不多時,錦衣衛指揮所裡傳來慘烈的叫聲。
一個時辰後
蒼喬領著人走出門外。
小齊子恭敬地問:“督主,今日收獲不錯,他們已經招認了所有煉製兵器、私采礦和練兵的地方,裡頭的人還留麼?”
蒼喬慢條斯理地道:“送他們火化歸天吧,做乾淨點。”
小齊子點點頭,裡頭的都是黑遼指揮衛所的高層,既然他們背叛了主子爺,就不能活!
“外圍那些不知情的錦衣衛,屬下會派人接管。”
蒼喬拿帕子擦了下臉上濺到的血,冷淡地道:“這次查出來的那些礦藏和煉兵器的場所都要好好‘規整’。”
小齊子自然是懂的,千歲爺這次戴了人皮麵具,不以真麵目示人,就說明這次任務查給皇帝看的東西,就隻有貪官汙吏和土匪。
至於剩下在東北疆域查到的東西,兵器也好,還是礦藏也罷,都是‘規整’進他們東廠私庫的,皇帝是不知道的。
夜深人靜時,一把大火忽然猝不及防地在黑遼錦衣衛指揮衛所燒了起來。
而這日深夜,黑遼錦衣衛指揮同知等本地錦衣衛高層正在接待京城來的貴客,卻不想喝多了,一起葬身了火海。
這是後話。
蒼喬回到客棧時,發現他的“宵夜”——明蘭若不見了!
“人呢!”他今晚的好心情全不見了,陰沉了臉,提著鋼鞭陰森森地開口。
守在門口的影衛怯怯地很想哭:“明……明妃娘娘不小心打翻了水桶,水全漏樓下客房去了,底下的客人衝上來鬨事,娘娘身邊的人把她接走了……。”
爺“餓”了的樣子,真可怕!
蒼喬眯了眯眼,啪把手裡的鋼鞭子折斷了:“嗬嗬……”
這可真巧。
不過沒關係,他就留在客棧,看看那丫頭要搞什麼鬼。
總會叫他抓到她的馬腳。
第二天,秦王屬官所在的客棧門口架起了攤子。
明蘭若讓陳寧用外地商隊的名義掛出了布粥放糧的旗幟。
天氣很冷,熱氣騰騰的稀粥在爐子滾著,熱氣蒸騰,就顯得異常誘人。
陸續有穿著破舊、麵黃肌瘦的災民端著碗聚集了過來領粥。
明蘭若細細觀察,來領粥的災民排隊蜿蜒到了最遠的街口,估計布施完粥需要兩個時辰。
但前生,她隨太子去江南賑水災時,從早到晚布粥,都不夠災民們分的,黑遼城這些災民人數不對勁。
現在雪早化了,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災民哪裡有存糧?
有口吃的,總好過活活餓死吧?
而且正如秦王屬官說的,這些災民領粥,簡直有秩序得可怕……竟沒有人推擠,更沒有人敢搶粥。
明明走路都艱難,也不過是領完就走,絕不多領。
連有孩子的,也是拽著自己麵黃肌瘦的孩子就走。
這和朝廷在其他地方賑災,屢次發生饑餓災民搶糧暴動的情況,形成鮮明對比。
明蘭若明眸清冷,心中更愈見清晰。
這種情況,多半是有人用極其血腥殘酷的手段警告過災民。
她低聲對陳寧吩咐了什麼,陳寧點點頭,不一會,就從廚房端出來一個大鍋子,放在爐火灶台上。
一邊排隊的災民有好奇看著那鍋子,也不知道是什麼,也許是饅頭?
隨後明蘭若等著火燒滾了,鍋子裡發出“劈啪”聲,一股子油香飄散開來。
引誘出災民們的騷動,紛紛探頭,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聞到油香味了。
看著火候夠了,她才揭開了鍋子,裡麵全部都是一個個拇指大小的菜肉丸子。
菜肉丸子被炸成金黃色,酥脆香嫩,夾一下,就肉油汁直冒,還有一股子極其誘人的辛香。
大饑之年,不要說油水了,能有粥水、粗糠窩窩頭,都是了不得的事。
這種辛香菜肉丸子,簡直瞬間就讓所有的災民都直了眼,騷動頓起。
“這……這是給我們的?”一個站得最近、抱著孩子麵黃肌瘦的大娘小心翼翼地問。
明蘭若笑容溫軟地拿油紙包了兩個拇指大的噴香菜肉丸子遞給她:“是的。”
大娘不敢置信地接過來,立刻藏進破衣服的胸口裡,顫了下嘴唇:“謝……多謝……小夫人。”
陳寧在一邊扯著嗓子喊:“各位鄉親,我們管家小夫人發菜肉丸子了啊,但數量有限,家裡有孩子的,才能領兩個!”
此話一出,伴隨著那隨寒風飄散了一條街的辛辣肉香,讓整個災民隊伍都沸騰了。
有孩子災民立刻紛紛帶著孩子衝出來排隊,孩子在家的,轉身就往回跑去找自己娃。
沒娃的憤憤不平,卻隻能乾看著。
明蘭若和其他人一起發著香噴噴的菜肉丸子。
陳寧則不斷地宣揚:“這是專門為黑遼城可憐的孩子們準備的,明日開始,讓孩子們自己來領肉丸子,人人都有!”
災民們再不複之前的死水一潭,紛紛對明蘭若千恩萬謝,不少人甚至紅了眼。
“謝謝小夫人!”
“小夫人有心了!”
“多謝啊!”
大災之年,餓殍遍野,凍死的人不知多少,吃食和物資有限,小孩子是最難養活,也是最先被犧牲的。
甚至易子而食。
可誰的孩子不是自己心頭肉啊?!
麵前的這位小夫人,卻是第一個想到孩子的,如何不教災民們心頭發熱,眼中含淚。
明蘭若看著麵前衣著襤褸的災民,帶著大雪天都穿著單薄的可憐孩子們,心情複雜而疼痛。
她肉團子一樣的小希,也和這些孩子一樣啊,也曾努力地在絕境中求生。
遠處災民隊伍裡,還有數雙陰鬱冰冷的眼監視著這一切。
但見不過是一個外地商戶婦人在這裡發貴人的慈悲,便也沒多動作。
以前也有很多這種假惺惺的外地商人富戶來做慈善,為的不過是領個慈善的卷書,做生意時就可以讓官府減稅。
他們不必急著出手對付她。
他們在盯著明蘭若,也有眼睛在盯著他們。
一道修長冰冷的影子站在不遠處的酒樓上,手裡握著西洋望遠鏡將一切儘收眼底。
蒼喬一身黑衣,眯起鳳眼,看著那人群裡的窈窕人影。
"今日那丫頭可有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