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蘭若忽然間覺得心底好軟,明明麵對那些危險的追殺,生死之際,她都不曾害怕。
這一年多都時時身處險境,所以冷靜無比。
但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鼻尖發軟,發酸。
她走了兩步,然後一下子提著裙擺跑了過去,像飛鳥投林一般撲進他張開的雙臂裡。
“阿喬,你才怎麼來得那麼晚!!”
蒼喬將她抱在懷裡,摸著她的後背,低頭在她耳鬢邊溫柔地低聲哄慰:“嗯,都是我的錯,竟被惡人哄進宮裡去了,若若可是嚇著了?”
明蘭若把臉埋在他的懷裡,嗅聞著他懷裡沉煙香,原本冷硬的心都柔軟下來。
她悶悶酸酸地捶了他一下:“對,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明明不是他的錯,可被他這麼抱著,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覺,會讓人變得軟弱。
被偏愛的人,才可以有恃無恐地發泄情緒,尋求安慰,不必時刻都堅強與冷靜。
所以,那麼多人才喜歡被寵愛的感覺。
可是,沒關係……就隻在他的麵前,隻在這一刻,她的軟弱和無理取鬨都是可以被諒解的。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明蘭若軟聲問。
她怕他失控,沒有給他留消息,隻給了府邸裡的人留了消息,打算一會自己去找他。
卻不想他先找來了。
“你出現在京城官道上那一刻,就已經在我的視線之中了,不然你以為你們能這麼輕易地翻牆進入京城麼?”
蒼喬收緊自己的雙臂,將懷裡的姑娘狠狠地抱緊,仿佛要將她嵌入自己的懷裡。
他輕歎一聲,閉上眼,把臉埋進她柔軟的發絲裡,掩去眼底的戾氣。
明明想好了的,放手讓她飛的,也知道該放任她去獨自處理危機。
她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他應該相信她有絕境求生的能力。
未來的路會更危險,他無法時時刻刻陪伴在她身邊,不能為她擋下所有的明槍暗箭。
可是在知道她遇險的那一刻,他還是想要將她關進自己打造的黃金鳥籠裡。
每天隻要穿著最柔軟華麗的裙子,坐在他的膝頭,承受他的歡愛與體溫,就夠了。
永遠不讓她離開自己身邊的寸許這一地。
不要那些風霜刀劍沾染她分毫。
可他的小姑娘,卻要手握刀劍與權柄,與他並肩而立。
要怎麼忍,才能強迫自己不去直麵可能會失去她的不安。
……
不遠處的二樓,一道靛藍的人影有些怔然地看著院子裡相擁的二人。
楚元白有些恍惚,疑心自己是否看錯了。
為什麼東廠督主會出現在自己的院子裡,而那在他懷裡的女子,是那個殺伐果決的明蘭若?
雖然她這些天對他很好,也很溫柔親近,漸漸將他當成弟弟。
可是那樣嬌柔溫軟,甚至有點無理取鬨的姑娘……是那個沉穩冷靜的“阿姐”。
她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表情?蒼喬那個人再權勢滔天,也隻是個太監。
楚元白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裡有些發熱,是血蠱雄蟲躁動不安,仿佛難以抑製對蒼喬的敵意。
仿佛蒼喬是雄蟲的敵人一般,真的很奇怪!
明明以前隻覺得對方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
可現在,連著他的心頭,也仿佛受到了影響,有些酸澀又古怪的情緒蔓延上來。
他深深地呼吸了幾口空氣,努力地壓抑那煩躁和敵意。
楚元白無比心煩意亂地轉身離開。
蒼喬卻在他轉身那一刻,忽然抬起冰冷幽暗的鳳眸看向楚元白的背影。
“你的好弟弟,看起來變化挺大的。”
明蘭若懶洋洋地窩在他懷裡:“練蠱,並不是隻有把所有蟲都放在一個蠱盅裡讓他們廝殺這種方式。”
她揪住他的一縷長發把玩,悠悠地道:“尤其是小白這種成熟又厲害的的‘人形蠱’,要馴服他,是需要契機和耐心的。”
衝著他手裡的三十萬西南行省的大軍,她怎麼都要拿下這隻漂亮狡猾又強悍的“少年蠱”。
尤其是,他自己送上門來勾引蠱神,簡直是送上來的肥肉,不吃白不吃哦。
“他漂亮,還是本座漂亮?”蒼喬忽然危險地眯起眼,捏住她的細腰。
明蘭若沉默了下一會兒,乖乖地道:“當然督主最漂亮……”
大哥,你才是我遇到過最危險最可怕的蠱呢!
蒼喬這才滿意地微笑,淡淡地道:“說實話的姑娘,有獎勵。”
“什麼獎勵?”她有些好奇地抬頭瞧他。
他低頭在她耳邊說了點什麼,明蘭若瞬間紅了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這是獎勵你,差不多!”
這人花樣真多。
蒼喬輕笑一聲,低頭不客氣地吻住她柔軟的唇:“小娘娘,不該獎我麼,我沒插手你訓蠱。”
換做以前,他早就弄死楚元白了。
不過看在若若眼裡,楚元白和大黃的地位是一樣的,那就罷了。
大黃懶洋洋地撐著肚皮,打個哈欠,翻個身繼續睡。
嘖,有些狗子真是不自量力,也配跟它比。
……
楚元白在這頭心事重重地走著,忽然見一個婢女端著一盆衣衫迎麵過來。
他瞧了一眼:“這是阿姐的衣服?”
“是,小王爺,這是明妃娘娘和您今日換下的衣衫,要拿去洗衣房。”那婢女恭敬地行禮。
楚元白看著自己的衣衫和明蘭若的衣衫混亂地交疊一起,他忽然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浮氣躁。
他忽然道:“你把衣服給我就行,我拿過去,你去給阿姐準備一盞熱粥。”
“是。”那婢女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點點頭,把衣服交給了楚元白,自己轉身去了廚房。
少年端著一盆衣衫慢慢地走下了樓,卻沒有去洗衣房,而是回了自己房間。
他將一盆衣衫放在自己桌子上,盯著那糾纏在一起的衣衫半晌。
他忽然拿起了明蘭若的一件染了點血的外袍。
他眼神有些空洞,竟不由自主地放在鼻尖,然後慢慢地低頭下去,把鼻尖埋在她的衣衫裡。
淡淡的血腥味、女子的體香、他給她上藥的藥草香氣、一點塵土的味道……
彌散在鼻尖,讓他想起她死死拉住自己,不放手的那一刻。
像一壇清酒,原本入口不覺酒烈,也沒有感覺,可忽然在一個人的時候,後勁十足,慢慢上頭。
他有些茫然而不自覺地輕哼——"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