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的目光在看見蕭蘭堂身上的戰甲時,又都忍不住蹙眉。
戰甲沉重,又染滿了血腥,從戰場上下來的人,都將穿甲視作一件莊重的事。
平時腦子沒毛病的,都不會有人穿著走來走去。
何況明光甲更是禮儀性的戰甲,華麗又沉重,大幾十斤,一般需要撐場麵才穿上。
麵前這青年完全沒有穿甲的經驗,怎麼敢隨隨便便穿上將軍級彆的明光甲?
蕭蘭堂聞言,一股子邪火衝上腦門,冷笑起來:“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跟我說話,剛才你們是不是沒聽清楚,明蘭若已經承認我和姐姐才是蕭家人!”
這群人在聽到他是蕭家唯一的男丁時,還敢質疑他?
他甩開蕭蘭寧試圖用力按住自己的手,環顧四周,厲聲道:“我,才是唯一的蕭家男丁,男丁知道嗎,傳宗接代就靠我了!”
隨後,他指著明蘭若:“她隻是個女人,還是姓明的,上不能承祧宗族,下不能生下蕭家的子嗣,我這正經蕭家男子在此,懂?!”
蕭蘭寧得唇角直抽抽,這是他們姐弟認定的事實沒錯。
可怎麼能這麼直率、坦白地說出來,這不是當麵挑釁嗎!!
現在他們還沒在這裡站穩腳跟啊,蘭堂怎麼能把大實話說出來啦?!瘋了嗎!
她有些敏感又慌張地發現周圍的氣氛越來越不對,眾人似乎都目光森冷地盯著他們,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是這樣的……蘭堂的意思是,明家表妹是女子,戰場實在太危險了啊,哪裡是女子該呆的。”蕭蘭寧努力地掩飾。
她還用力把“明家”二字咬得特彆清楚。
“我們心疼表妹,明家表妹一介女子,哪個良家女子會和男子們廝混上戰場的,不守婦道會叫彆人非議,如今我弟弟來了,她就不用出去拋頭露麵了。”
蕭蘭寧說話說話,竟含淚看向明蘭若,似乎真的在為她考慮一般。
在場所有的女子們都瞬間臉色都陰沉了下去。
這那幫人,這是把她們些混跡戰場的“不守婦道”的女子都罵了啊
紅姐也懶洋洋地嗤笑起來:“堂小姐說的好,你這樣專門伺候公婆,生兒育女的,三從四德的良家婦女,自然不會跟我們一樣在赤血打仗,我們的確不是良家女子。”
陰陽怪氣,誰不會?
“不是,我……不是這意思!”蕭蘭寧一僵,心裡知道壞了,這是她說錯話了。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想要打圓場,卻忍不住說了心裡話,諷刺起來這些沒婦德的女人了。
一邊明蘭若喝茶看戲,朵寧看著她眨眨眼——
怎麼樣,我這“吐真蠱”用在他們倆身上,很有水平吧?
他們不是喜歡嗶嗶嗶嘛,那就讓他們把心裡話都說個明白,讓大家知道他們是個什麼東西!
看誰還會對這兩個蠢貨有期待!
明蘭若也挑挑眉,跟她碰了杯,表示——
可以,本聖女的大巫師非常有水平。
直接叫這倆當著所有人麵想說啥,說啥,“開誠布公”是好事!
她今日就要借著這對兄妹,絕了以後所有想要打著蕭家名頭,就敢跟她搶東西的可能!
紅姐懟了蕭蘭寧,徹徹底底激怒了剛才一直在“忍耐”的蕭蘭堂。
他心底的邪火從第一次見明蘭若被壓抑到現在!
他指著紅姐和在場其他的女子怒道:“古話說得好,女人當家,房倒屋塌,商船帶女人,軍營見女人都是大不吉,誰知道你們在這裡是真打仗,還是乾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此話一出,周圍的赤血將校,周身怒意都已經壓抑不住了,緊捏了拳頭,好幾個都站起來,就要動手!
他算個什麼東西!
戰場之上,強者為尊!
赤血從來就沒有其他軍隊輕視女子的傳統!
因為能站在赤血裡拚搏的女子,哪個不是付出了比男子數倍的努力,衝破世俗的偏見。
能在這堂上出現的女子,全都是身手不凡,有生死搏殺出來的軍功和軍職在身!
這家夥怎麼敢這麼侮辱他們同生共死的同袍姊妹!
還說她們在軍中和他們乾見不得人的勾當,豈不是連他們都成了禽獸!
關悅城冷冷地看過去:“給我坐下,像什麼樣子,讓堂少爺和堂小姐把話說完!”
那幾個年輕的將軍和校尉們忍了又忍,在關悅城的眼刀子下,不得已坐了下去!
目光卻滿是殺氣地盯著蕭蘭堂。
明蘭若清冷如泉水的聲音,此時忽然響起來——
“入我赤血者,女子皆姊妹,男子皆兄弟,這是赤血軍團的傳統和內訓,怎麼,蕭蘭堂,你是不認可這百多年的傳統和內訓麼?”
蕭蘭堂眉心擰了起來,不耐煩又厭惡地道:“那些老規矩完全不成體統,百年前了,竟不知生死是小,失節事大,女人從軍像什麼話,待我上位,都得改!”
他的大言不慚已經讓眾人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如果不是明蘭若站了起來,他們隻怕都要破口大罵——
什麼東西,竟將赤血軍魂這般輕賤!
明蘭若淡淡地挑眉:“怎麼,看樣子,我也是赤血的恥辱了,堂弟要將我趕出去?”
宋唐已經完全聽不下去,臉色難看地厲聲道:“蘭堂少爺,您坐下,是忘了我怎麼說的麼?”
這個蕭蘭堂是瘋了嗎,雖然他已經有心理準備蕭蘭堂姐弟被新帝指派來分化赤血。
他之前多少覺得他們還算有腦子,不會當麵乾蠢事。
他還能想辦法安置了他們,還了二房的觀風大爺的情,不叫這兩個孩子死了,畢竟是蕭家血脈。
蕭蘭堂不耐煩地擺手,全沒看見宋唐難堪的臉色——
“我知道你,你就是沒本事科考,才進了軍營,我可是二十歲就中舉的舉人老爺,你沒資格在我麵前教我做事!”
蕭蘭寧慌了,她感覺到周圍將校們,看他們的眼裡壓抑著怒意幾乎能吞噬他們。
一大幫子刀口舔血的爺們,能混到有資格坐在這大堂裡,哪個手裡沒有幾百上千條人命的?
那眼神和身上的氣勢,都讓她瑟瑟發抖,使勁地去拉蕭蘭堂:“蘭堂,蘭堂,不要說了。”
雖然她心裡也覺得自家弟弟在說實話,可這些大實話,不能說啊!
他們不是說好了謀定後動嗎?
先把赤血搞到手,坐穩了,培養自己的人和勢力,最後怎麼整治不行?
明蘭若慢條斯理地喝了口酒,放下茶杯:“來人,堂少爺大約今兒心情不好,送他們回去。”
“是!”立刻有混身煞氣的女兵去拉蕭蘭堂。
卻不想他猛地一掙,指著明蘭若怒道——
“明蘭若,你還敢趕我?最該滾出赤血的就是你,不守婦道,背叛夫家,你這種曾經委身新帝的賤人更不配站在這裡,赤血是我這蕭家唯一男丁的!!”
這話算是徹底捅了馬蜂窩一樣!在堂上所有的赤血將校們都站了起來。
明蘭若卻一抬手,強行壓住了所有人的怒氣。
不錯啊,這蕭蘭堂這會子還記得拉新帝和她的過去來討伐她,可惜啊……蠢!
明蘭若把玩著酒杯,笑了:“可以啊,我退下來,不但赤血的主君位置,連明國公府的一切都給你,畢竟按照老規矩,我是女的,沒資格繼承國公府,對吧?”
“女主君,萬萬不可!!!”一眾赤血眾人聞言,哪裡還顧上生氣,齊齊麵如土色,異口同聲地大喊!
不少人直接跪下來,打算死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