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
眾臣走進殿內的那一刻,不免都有些恍惚。
這場景過於熟悉。
赤金龍椅上半依著修挑慵懶的人正在看奏報,仿佛這幾年,他一直在這裡,從未曾離開過。
他一身緙絲黑底火焰盤龍箭袖服,長發半束在頭頂垂落下來,眉目依然如之前一般精致。
不,現在,更豔烈囂然和舒展。
“參見焰王殿下。”徐大人率先抬手,躬身行行禮。
隨後,眾臣如夢初醒一般,齊齊行禮。
隻是都感慨萬千。
曾經他們在這裡參見九千歲蒼喬,如今參拜的卻是焰王上官焰喬。
人世間,萬物無常。
“諸位大人平身,大部分人都是初次見麵,日後還需要諸位鼎力相助了。”上官焰喬起身,淡淡一笑。
眾臣沉默了一會,是啊,如果是以文帝之子的身份——焰王,那確實對大部分人來說是初次相見。
徐大人上前,跪下行禮:“我等不少人都曾是文帝陛下拔擢,才有今日,昔年戾帝篡位,凶狠無道,我等未能挽狂瀾於萬一,已經罪孽深重,今天焰王回歸正統,撥亂反正,我等必誓死追隨。”
莫大人也立刻上前跪下:“沒錯,不但先帝得位不正,如今的新帝也同樣弑父篡位,人證物證確鑿!”
何有為見狀,知道該輪到自己的戲份了。
他立刻也跟著跪下來:“沒錯,卑職任職軍中也有許多人看見偽帝上官宏業明明能救其父,卻故意不救,就是想篡位!”
他知道這是那位殿下容許自己活著的最重要原因——他這個新帝一手拔擢的
徐大人麵容冷肅地道:“原本其父原本就得位不正,此不忠不孝之人,何以稱帝,統領萬民,偽帝當廢!”
理由、因果、所有的民間流言,全部都到位。
上官焰喬與徐大人相視淡淡地一笑:“那就勞煩徐大人和莫大人兩位擬下昭告天下的討伐文書了,太皇太後的鳳印都在這裡,加蓋其上即可。”
“尊殿下命!”
徐大人等齊齊躬身行禮。
……
圖雲閣
空蕩蕩的房間和有些淩亂地落在地上東西,顯示出這裡的主人走的時候非常匆忙。
“殿下,宮裡找不到周德妃和其子的蹤跡,何有為說周德妃有派人給他送消息——太皇太後禮佛,有問題。”
心宿過來抱拳道。
徐大人眉心微擰:“那看樣子,這周德妃帶著兒子逃出了宮外。”
宮門出入都要登記,並沒有什麼異常,那就是……
“看樣子,德妃娘娘帶著她的小皇子從秘道離開了。”上官焰喬淡淡地道。
徐大人立刻道:“周家那邊……”
“這位德妃娘娘是個聰明人,就不會回周家,她對周家也沒什麼感情。”上官焰喬道。
他如果沒有記錯,這位娘娘能有今日的地位,也是當初曾為他家小娘娘效力的結果。
明蘭若說過,這個周家庶女是個聰明人,今日一見,確實警醒。
徐大人有點擔憂:“如果是這樣,那咱們的人沒有能將上官宏業的後嗣都控製住,怕生出彆的變數。”
“先去追查吧,尤其是查查周德妃的母親去了哪裡。”上官焰喬吩咐。
“是!”心宿抱拳。
徐大人道:“臣先去擬昭告天下的公示文書。”
上官焰喬頷首:“有勞了。”
……
鹿原城
“……暴戾之帝,謀朝篡位,構陷忠良,賣國叛祖,人人得而誅之,偽帝更肖其父,悖逆倫常,見父戾帝死而不救……”
“啪!”一聲銳利的茶盞破碎聲響起。
捧著念誦書信的侍從“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恐懼得渾身發抖。
“陛下,息怒!”房內眾人都跪了下來。
誰也沒有想到,他們還在這裡打仗,京城就直接淪陷了。
大理寺卿徐大人還與一幫文官寫了告示曆數從明帝到新帝兩位的“罪名”。
而且言辭鋒利凶狠,幾乎將明帝寫成了夏桀商紂一般的無恥昏君,直接把如今的新帝正統性否則了。
文人的刀就是筆,刀刀要人性命。
徐大人的筆力不輸明國公。
如今舉國上下沸騰一片。
彆說尋常人了,就是他們看了那告示的人都覺得先帝和新帝“罪大惡極”。
“姓徐的老匹夫,朕當初就該殺了他,將他千刀萬剮,滅族!”
上官宏業臉色難看到幾乎恨不能提刀將房間裡的一切砍碎。
“太皇太後竟在上麵蓋了鳳印,我的親祖母竟舍棄了我!!”
他不懂,更不明白,為什麼啊!
那是他的親祖母,卻幫著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
天下無父子,那點兒親情涼薄得風一吹就散,他是知道的,可是……
他沒有想到太皇太後也這樣!
他雖然軟禁了太皇太後,可他沒有想過對祖母不利。
隻希望祖母能想明白,能看到他才是最合適成為帝王的人!
淩波看著自家陛下目光猩紅的痛苦憤怒到極點樣子,暗自歎氣。
太皇太後從來不隻是誰的祖母這麼簡單,她是真正把自己當成天下人的祖母。
母儀天下這個詞在太皇太後身上,從不是一個唱高調的詞語。
否則,當初她就不會扶持文帝上位,而不是讓自己嫡出的親子明帝當太子。
雖然後來明帝篡位成功,她還是出來主持大局,讓百官順服,替明帝穩定了局麵。
可是,那是因為明帝奪位已成事實,而且明帝勢力龐大,如果她不出麵,隻會出現更多的流血犧牲,戰火紛飛,百姓流離失所。
而明蘭若這最後一點蕭家血脈,也絕得不到保存。
她隻做對天下人有利的事。
這一次,怕是上官焰喬給了太皇太後她看見了“贏麵”——
最小的犧牲、最少的流血改朝換代的可能性。
“陛下冷靜,京城就算陷落,但京城周圍都是咱們的人,兵法有言——孤城不守,咱們傳令讓京城附近的守軍都攻過去,定能將京城奪回來!”
淩波扶住上官宏業,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