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習武,武藝還不弱,這麼養著已經基本都恢複了,反而氣色養得更好。
小齊子忽然想起那天回到府邸,他快死了,硬撐著一口內力喬裝易容,就是為了讓春和有生孩子的盼頭,保住那活下去的口氣。
可她激動之下,卻把他當成周如故親了。
瞬間,他一下子漲紅了臉,本來他臉色就因為臥病在床,又一直不見天日慘白、慘白的,臉一紅便格外明顯。
他也知道自己這毛病,主子爺因為練的功法太邪,皮膚比他還慘白呢。
可主子爺臉皮比城牆還厚,不會有啥害羞和不好意思的時候。
也就是明大小姐主動的時候,他會有點不好意思,但也就是紅耳朵,不容易叫人發現。
可自己紅臉!!
他瞬間轉身,乾脆地把臉埋進被子裡,不敢叫春和看見。
否則,他要怎麼解釋的不對勁?豈不是叫春和知道那天周如故是他假扮的
“春和,我不太舒服,想睡了,你還有六七天才出月子,這天還沒見暖,你不能在外頭吹風久呆,快回去吧,孩子也需要你。”小齊子在被子裡悶悶地道。
從她親他那天開始,他就叫不出口春和姐姐了。
哪裡有他這樣的弟弟啊。
以後叫春和知道,她一定惡心透了。
世人多鄙夷殘缺的太監,他心裡知道,宮裡的宮女們是沒辦法被逼的,或者是寂寞了才尋個太監做對食的。
春和看著他貓著腦袋在被子裡,眉心一擰:“我不是說了麼,你學誰不好,偏要學著你家主子的扭捏樣子做什麼,當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小齊子沉默這不出聲,隻是默默地轉過個背,對著春和。
自己現在也才知道為什麼爺總是彆扭的樣子,因為爺從來沒有想過他還有恢複男兒身的一天。
畢竟觀音小姐說過那個方法會有一半的可能性,永遠無法恢複正常男兒身。
在爺選擇走上那條路複仇之路後就已經做好舍棄身體、舍棄在乎的人、甚至舍棄大部分的人性。
爺比他們這些真太監放棄得多得多,所以懂他們的苦。
也隻有他們這些殘缺之人,才明白,有些陰暗的東西在閹割掉自己作為人的一部分後,就在心底深淵裡滋長。
就像一顆扭曲陰暗的水藻,慢慢地吞噬了心湖,連性情都跟著扭曲。
陰暗得見不得人。
“我就是這麼個人,你不想看見我這副樣子,又過來做什麼?”小齊子似有些厭煩了,背著身子,甕聲甕氣地道。
春和看著他背對自己,慢慢地閉上眼,淡淡地道:“你當我想過來了,不過來,誰會告訴我如故到底是怎麼死的?”
一句話,瞬間讓小齊子整個腦袋都炸了一般。
怕什麼來什麼,絲毫不敢動彈。
房間裡陷入了一種近乎窒息的沉靜。
不一會,小齊子就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遠去和房門打開的聲音。
小齊子忽然有些慌了,春和不會以為是他故意沒有救下周如故,又或者以為……
“等一下,春和!”他馬上撐著自己受傷的身子就要轉身。
卻不想才轉身到了一半,他就看見春和在窗邊坐著,正淡淡地看著自己。
小齊子僵了一下:“你……你沒走。”
所以,剛才的腳步聲和開門聲都是假的?
“你又不是腦子受傷。”春和淡淡地道。
小齊子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什……什麼?”
春和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你既不是腦子受傷,怎麼不記得你剛才打算喚住我,既然我沒走,不是好事麼?”
小齊子臉上僵得做不出任何表情。
春和索性拖了一張凳子過來,又取了茶壺和茶杯,在他麵前坐下平靜地道:“說罷,我有很長的時間聽你說。”
小齊子:“你……都知道了?怎麼知道的?”
春和垂下眸子,看著手裡的茶盞:“雖然人家說生個孩子傻三年,但那是普通人家要照顧孩子的女人累的,而我不用照顧孩子,所以也傻不到哪裡去。”
她扯了扯唇角:“我明明在那天親眼看見他在我床邊,可我生了孩子之後,你們說他受傷了,要養傷,我信了。”
“然後,在我能下床要去見他的時候,你們說他受傷有點嚴重,被送去外頭醫館了,而我不能見風,我也信了。”
“再然後,他們說你也重傷,卻留在府邸裡養病,你說我信不信他是傷情特殊的那一個?”
春和抬起眼看著他,笑了笑:“你是焰王殿下最倚重的屬下之一,你都在這裡養病,什麼好藥不往你這裡送,難道我家小姐會不把好藥往如故那裡送,倒是叫他去外頭見什麼神醫?”
春和沒有生氣的表情,也沒有質問和憤怒,她就那麼清淩淩地、平靜地看著自己。
但她那雙眼睛裡,就這麼含著笑意,直落落地滾下淚珠。
讓小齊子心底又寒又顫,顫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春和,我們不是故意想騙你,隻是……”
“隻是為了我考慮,怕我生孩子難產的時候一口氣上不來死了,怕我坐月子的時候太傷身,我知道。”春和依然笑著,她甚至還能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小齊子。
就像姐姐在安慰自己的弟弟。
春和垂下眼,潮濕的長睫在她的細白溫柔的麵容上落下陰影:“所以,我也很配合大家,在我猜測到真相之後,我都有好好吃飯,好好養身子,好好的喂養孩子,大家讓我乾什麼,我就乾什麼,這樣,大家才能安心啊。”
可小齊子卻忍不住心痛得不能自已:“春和……”
原來大家都以為瞞著春和是為她好,可原來到頭還是春和忍著日夜的煎熬,在成全了大家的好意。
“我這個時候生孩子,已經給大家添了那麼多麻煩,又何苦還要讓大家因為我這樣難過呢?尤其是大小姐,我都沒有照顧過她生孩子,卻要她來照顧我這個丫頭。”春和輕聲道。
小齊子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勉強扶著床柱,跪坐起來,躬身下去:“春和,是我的錯……”
“你身上還有傷啊,這是在做什麼?”春和見他一動,便一頭冷汗了,也顧不上落淚了,反手扶住他。
小齊子深吸一口氣,紅著眼咬牙道:“是我,我不但沒有完成答應明大小姐和你的事,救下周大哥,後來還要喬裝成周大哥的樣子騙你,甚至讓大家都配合我來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