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兵臨城下?
如今,這就是了。
上官焰喬站在京城宏偉的城牆之上,看著城下,仿佛沒有儘頭的無數大軍。
“我這位堂弟倒是有點決斷力的,反應也很快,不愧是曾經的大將軍王,真叫人害怕。”
上官焰喬披著黑色烈焰龍紋披風,慵懶地靠在牆頭,手裡還把玩著一隻小巧的八寶茶壺。
冰涼的風吹起他的烏發,愈發顯得眉目豔烈囂張。
一邊的太皇太後麵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哀家看你一點不像害怕的樣子。”
哪個人巡視城防,還提溜個茶壺,知道的是巡視城防,不知道的以為他出來踏春了。
上官焰喬彎了彎眸子:“不,我可是很害怕的嗎,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重視敵人,不是麼?”
太皇太後麵無表情地看向城頭上,正指著城下大軍,中氣十足破口大罵的徐大人:“你戰術是挺重視的。”
徐大人已經在城頭上破口大罵三天了。
每天早中晚三次,引經據典,從三皇五帝在,忠孝仁義扯到街邊的狗亂撒尿都是上官宏業的錯。
說實話,文臣的話是相當有煽動性的。
尤其是在這高築牆,廣積糧的京城,城下守軍一時間完全無可奈何,隻能聽著城頭上的徐大人罵罵咧咧。
不想聽也得聽。
畢竟,京城城門一封死,想要打下來,沒有三個月的準備是不可能的——
而且這三個月還是指的是城內的人糧食耗儘,自己往外衝。
不管是前朝和今朝,京城都是皇室龍脈所在,自然要築起最厚最紮實的城牆,糧倉儲備也要夠夠的。
但不管是西北軍還是赤血軍團,三兩個月都足夠對圍攻京城的帝軍造成巨大的壓力。
說好聽點是京城孤立無援,在帝軍的地盤上。
可稍不注意,就成了京城和赤血軍團、西北軍把帝軍反圍剿,把帝軍包了餃子。
上官焰喬微笑著,手指輕輕摩挲著手裡的茶壺:“您老不愧是三朝元老,看局勢看得那麼清楚,不如您勸勸上官宏業和底下的守軍,早點放棄無畏的掙紮?”
太皇太後冷冷地朝他翻了個白眼:“你把我這老太太非要請到城頭來,不就已經是對底下的人勸降了嗎?我還要說啥?”
這臭小子玩陽謀玩到她老太太頭上來了。
“您老真是見多識廣。”上官焰喬感慨。
沒錯,太皇太後站在城頭上就對底下人是一種巨大的心理壓力和攻勢了。
而老太太肯站在城頭上,就已經算是完全站在他這一邊了。
“你給我個準話,如果宏業敗了,你打算怎麼辦?”太皇太後看著城樓下,遠遠的皇帳,眼底閃過一絲痛色。
都是她的孫子,她終究不能免俗的難受。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我說過,要看他自己怎麼選,我不會主動要他的命,如果他願降,就像他在宮裡的子嗣,我一個也不會動,但如果他乾出點不該乾的……”
他頓了頓:“那就隻有成王敗寇,你死我活了。”
太皇太後目光複雜地掃過他,又暗自吸了口氣:“好,你說的,不動他的子嗣,哀家才會站在這裡,至於剩下的……”
老太太沉默了一會,眼神複雜沉痛卻又冰冷果決:“哀家管不了你們,那就不管了,反正你們沒一個人會聽哀家的。”
權勢沉浮,生生死死,這麼多年她早就該看開了。
說罷,她轉身扶著覃姑姑的手轉身慢慢離開了城頭。
上官焰喬扯了扯唇角,冷眼看著遠處的新帝皇帳。
人說窮寇莫追,可上官宏業如果能預見自己的敗勢了,他會想做什麼呢?
“殿下,明主君的有信隨信鷹到!”心宿忽然匆匆過來,將一封信遞給上官焰喬。
上官焰喬打開一看,臉色微沉,眼底閃過危險的流光:“上官宏業居然抓到了明國公,立刻派人去查證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
城外皇帳
“陛下,太皇太後她怎麼能那樣,她在城頭上出現,讓所有的士兵看見了,簡直是大大的動搖軍心!”
淩波臉色難看地向上官宏業道。
上官宏業倒是平靜了不少,冷冷地道:“她老人家一定是為奸人挾持,朕,可以理解。”
淩波明白了,不管太皇太後是不是為奸人挾持,但陛下說是就必須是!
他立刻吩咐人傳令下去,將消息傳開。
可在帳內仍有將軍忍不住黑著臉:“太皇太後是被挾持了,可姓徐的從您到這裡那天開始就在城牆上叫罵,已經罵了三天了,真的很影響士氣!”
關鍵是徐大人不是沒理沒據的瞎罵,他一直在質疑陛下的正統,瘋狂地否定陛下的人品和繼承皇位的資格。
士兵們為主君打仗,講的就是一個名正言順。
他們這幫子粗人哪裡曉得像那個文官一樣動嘴皮子,也不是沒有幕僚奉命去和徐大人對罵。
可一般文臣和文人哪裡是徐大人嘴皮子的對手,徐大人是辯官出身啊——
大理寺卿是負責審案的,天天磨嘴皮子對付犯人。
更彆提後麵還有個禦史台之首,專門風聞奏事,參人的莫大人摩拳擦掌。
看到他們派出去的禦用文人,莫大人也會跟著上來開罵,連威脅帶貶低地把他們派去的文人罵到吐血。
他奶奶的,仗還沒打,他們就被罵得氣勢低迷,士兵們都開始懷疑自己到底為新帝打仗對不對,那還搞個屁啊!
一眾將軍們臉色都很難看。
罵又罵不過,打……
也不是沒打,陛下到的第一天,他們就試圖攻城過來,可沒用——對方據險而守,連天雷彈去炸城牆,也就在城牆上炸了點印子。
“陛下,您為什麼不用紅夷大炮!”有人實在忍不住咬牙問。
紅夷大炮是攻城利器,這次南城和津城都有將領帶了過來。
“第一、上官焰喬手裡也有紅夷大炮;第二、紅夷大炮如果用了,炮彈不長眼,若是炸了太皇太後,隻怕那幫狗官有話要說,說朕蓄意謀殺祖母。”上官宏業冷冷地一笑。
一眾將軍們愁眉不展地離開了,陛下說得對,但如此僵局要怎麼辦?
隻淩波沉默地看著上官宏業,暗自歎息。
陛下可不是心慈手軟的人,太皇太後舍棄了陛下,陛下怎麼可能還會在乎太皇太後的生死。
皇家就是那麼無情,為了利益互相舍棄骨肉至親。
陛下不動手,是在等一個人——他要等明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