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枯瘦的手伸過來。
上官焰喬像護食的獸,本能地圈緊了懷裡的人,猩紅暴戾又警惕的目光看向來人。
阿古嬤嬤見狀,蹙了下眉:“你這小子,清醒一點!現在的你該去指揮戰鬥,而不是蜷在女人身邊患得患失,叫你的女人昏迷中還擔心戰局!”
說著,她將一支令牌交給了上官焰喬。
那是指揮剩下鬼麒麟的令牌。
跟著明蘭若來的鬼麒麟除了這百來潛伏進來的,還有上萬人在京城之外。
景明點頭如搗蒜。
大小姐可不是一腦子就知道情情愛愛的女人,一早發現上官宏業突然像押人一般叫她用膳,就覺得氣氛不對。
先是備了藥,又暗中吩咐朵寧一邊將潛伏進來的那小部分鬼麒麟都聚攏到了皇帳附近,一邊給南城大營送信,交代阿古嬤嬤一旦出事,鬼麒麟的指揮權移交給焰王殿下。
不然阿古嬤嬤哪裡可能那麼快趕過來!
上官焰喬閉了閉眼,顫抖著捏緊了那令牌,一咬牙把懷裡的人兒遞到身邊心宿懷裡:“你馬上帶著人把阿若和阿古嬤嬤她們送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心宿一愣,他是殿下身邊侍奉的心腹死士,要護著殿下安危,怎們能輕易離開。
“去!”上官焰喬眼底閃過森冷的光,握住腰間的劍柄起了身。
他看著她渾身是血生死不知的樣子,卻不能守在她身邊,壓抑心底憤怒的毀滅欲已經很不容易了,實在沒耐心再廢話。
心宿不敢再多言:“是!”
他立刻小心抱著明蘭若,與阿古嬤嬤、景明等人向京城的方向撤退,星宿們則分出一半跟隨他一起撤離,一半護衛在上官焰喬身邊。
這一批潛伏過來的鬼麒麟也跟著護著明蘭若她們一起離開。
上官焰喬目送著他們離開,才一掀披風,翻身上馬,反手抽出長劍,目光森冷又血腥:“去南城大營!!”
呼嘯的風中,古老城牆前,戰焰重燃,硝煙四起。
……
七日之後
宮中,坤寧殿
“唐老頭,若若到底什麼時候能醒來?”高挑清冷的人影,鳳眸眼下隱著倦怠的烏青色。
唐老神醫看了一眼殿內:“乾嘛,阿古嬤嬤不是在給小丫頭治著,你不放心就進去看看唄。”
上官焰喬揉著發脹的太陽穴,閉了閉眼:“我隻是……擔心。”
他每日來這裡,明明很想見她,卻又怕看見她沉睡蒼白如紙的麵孔和呼吸微弱的樣子。
因為那總讓他想起蕭家長姐離世前的模樣。
“擔心擔心你自己吧,瞧你眼下青得跟鬼似的,你幾天不睡覺,連軸轉,她就能好了?!”唐老神醫沒好氣地扔給他一瓶安神榮養丸。
這小太監……行吧,這臭小子白天忙著日理萬機,夜裡還擔憂得睡不著,生怕一閉眼,小丫頭就嗝屁了,憔悴死了。
上官焰喬沉默著接過來安神榮養丸,想要轉身進殿。
可一道略顯佝僂的蒼老身影從裡麵走了出來:“你這孩子進去做什麼,去休息吧。”
上官焰喬看著阿古嬤嬤,沉默了一下:“蠱神什麼時候能好起來……”
雖然他對蠱術一竅不通,但卻也知道蠱神和若若都受了重創,所以她才不能醒來。
雖然阿古嬤嬤沒有明說,但情況並不太樂觀,他身體裡的血蠱仿佛都能感受到身為母蠱的蠱神痛苦,焦躁不安。
阿古嬤嬤看著他歎了口氣:“血蠱在剛進入宿主身體就死去,會對蠱神有很大傷害,蠱神為了修複自己的傷,短時間會陷入沉眠,失去對所有蠱蟲的控製。”
這就是萬物相生相克的原理,沒有什麼是無敵的。
上官宏業逼迫大巫師交出本命蠱,借機弄死血蠱,重創蠱神,以為如此就能讓身為聖女的蘭若無力控蠱。
隻是他並不知道大巫師如果不是聖女賜給血蠱的伴侶,是不會知道所有關於蠱神和蠱神鼎的秘密的。
這也是為了防止大巫師背叛聖女的手段。
阿古嬤嬤繼續道:“比如,隻有聖女或者伴侶大巫師才知道在蠱神宿主受重傷瀕死的情況下,蠱神為了自保也得護住宿主性命,就會拚死蘇醒過來,這也是為什麼若若會捅了她自己一刀的緣故。”
加上蠱神鼎在手,一同響應蠱神的召喚,再以聖女的血滲入了上官宏業身體,就能控製來自大巫師的本命蠱。
通過那隻本命蠱去操控上官宏業。
這也是她反手又捅了上官宏業一刀的理由。
“我看那丫頭捅上官宏業一刀,可不光是想要控製他,還是為了報複回去,如果能捅死新帝更好。”唐老神醫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
那小丫頭報複心可強,哪裡能心甘情願隻有她自己白挨差點要命的一刀,死也得拖了墊背的。
上官焰喬眼底閃過晦暗的痛色,是他沒有保護好她。
阿古嬤嬤哂笑一聲:“我苗疆女兒,是山野孕育,蚩尤大神的子民,敢愛敢恨,拿得起放的下,哪裡有占我蠱苗便宜不付出代價的。”
何況,自然之道本就講一個因果平衡。
上官宏業即想要身體康複,又不願意承受血蠱副作用,竟還敢搶了大巫師的本命蠱,真以為蠱苗無人了!
阿古嬤嬤冷哼:“就算是死去的那個叛徒大巫師,他也報複了上官宏業。”
那個叛徒雖然在酷刑和被家人性命威脅之下把他知道的都說了,甚至交出了本命蠱。
卻唯獨沒說他沒有侍奉過聖女,所以他對蠱神也仍有許多不了解。
而這點才是最致命的——上官宏業隻知道怎麼重創蠱神,讓蠱神短時間沉睡,無法控製萬蟲。
卻不知道聖女即然是聖女,自有終極自保的手段,譬如怎麼用最極端的方式能喚醒體內的蠱神。
“我蠱苗本就不是苗人裡最不好招惹的,如果不是因為若若和蠱神都受傷太重,她甚至可以在脫離包圍圈後,控製本命蠱吞噬上官宏業!”
阿古嬤嬤冷笑。
不過上官宏業那個渾蛋應該被炸成碎肉了,自食惡果!
上官焰喬閉了閉眼:“是我,讓她陷入了險境,上官宏業原是想要本王的命。”
聽了景明說了這些天發生在上官宏業營地中的事,他才知道她兵行險招是為什麼。
阿古嬤嬤看著他泛白的臉色和緊緊握住的拳頭,歎了聲氣:“她想要保護你,你知道的,因為她從來不要做躲在你羽翼下的小姑娘,而是與你比肩同遊天地的伴侶。”
說著,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看看丫頭吧,她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你在邊上說話,總是好的。”
上官焰喬點頭,轉身進了殿內。
看著他的背影,阿古嬤嬤滄桑的眼神溫柔下去,這些小兒女啊……總讓她想起幾十年前那個闖入苗疆的男人的往事。
蕭,他也是這樣堅定又執著地牽住了她的手。
“聽說,上官宏業的屍體還沒找到?”唐老頭忽然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