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目猙獰的“惡鬼”源源不斷地從房屋裡、酒肆中、店鋪裡、甚至青樓之中衝殺出來。
多可笑,在他們中原的土地上,自己的城池,卻滿城“百姓”都是北蒙士兵,連女人,甚至孩子都在拿刀!
他們咆哮著,悍不畏死,隻想吞噬他們這些殺了草原王廷之主的敵人。
上官宏業手裡的銀槍一甩,穗子上的血便甩了許多出去。
可是,已經沒有什麼太大效果了——
因為殺的人太多、太多,時間太久,銀槍身上早已沾了血。
他喘著粗氣再將銀槍狠狠劃過幾個敵人的咽喉,再次掃飛一片血色。
淩波在一邊帶著人竭力擋住朝他攻來的敵人。
可近千士兵,如今僅僅剩下不知有沒有兩百人。
這是他第一次在戰場上最感覺到靈魂深處的焦灼與……絕望。
“陛下,往東城門去!”淩波忽然聲嘶力竭地大喊。
上官宏業五感都有些麻木,近乎木然地抽槍,再刺,好一會才順著淩波的聲音向東的方向看去。
不遠處,一道高挑人影,一手長劍,一手袖弩,帶著黑衣龍衛正在廝殺。
他們連環袖弩,爆開的銀光所到之處,便倒一片人——
不求準頭,但求短短弩箭快、狠、多。
短箭尖上都是見血封喉的苗疆劇毒,沾之即倒。
這是明蘭若專門為敵人數倍於自己,想辦法突圍而為出專門準備的毒弩,殺傷力極強。
如利刃分海一般,那邊暴動的北蒙人之間竟硬生生地被清理出一條路。
“看什麼,還不過來!”對方發現了他發怔,冷聲怒吼。
上官宏業眼底有奇怪的情緒微閃,忽然覺得整個人都擺脫了那種殺伐的木然狀態。
他一提長槍就帶著人朝著上官焰喬的方向衝去。
淩波立刻帶著士兵一邊廝殺一邊跟上。
“走!”
上官焰喬一袖弩掃射下邊上朝著他衝來的數名北蒙人,回眸看向上官宏業,嫌棄地道:“你怎麼搞得跟血裡泡過一樣,身上還都是傷,當真沒用。”
上官宏業隨手粗魯地蹭掉下巴上的血,冷笑著一槍掃飛幾個衝來的敵人:“你以為你現在多好看呢,撒泡尿照照鏡子。”
娘的,這死變態還有心情嫌他身上都是傷,嫌他沒用?
也不瞧瞧他自己身上不是血就是灰。
行吧,是比他身上好多了,不就是仗著一身東廠出來的鬼神莫測的功夫,還有無名先生、明蘭若搞出來的連環毒弩!
但那張娘唧唧的小白臉都破了口子,好意思五十步笑百步!
“大人,走,東城門的方向可行,咱們的人已經到了城門下!”銀狐一腳踹開朝著他撲過來的敵人,喘著粗氣大喊。
兩人互看一眼,不再分心廢話,帶著人邊戰邊殺,邊朝著東城門的方向掠去。
寒冷的夜,一彎血月掛在天空,冷眼看著人間血腥殺伐。
……
“殿下,隻要衝出東城門,咱們就有機會與和公公他們接應上了!”小齊子往地上吐了口血沫,臉色有些蒼白地道。
他們現在暫時控製了這一段通往東城門的街巷。
但弩箭等武器已經耗儘,現在群狼環伺,雖然沒有一頭“狼”能殺了他們。
但無窮無儘的“狼群”車輪戰地撲咬,雙拳難敵四手。
一旦有人受傷,稍微落了下風,就會被北蒙人蜂擁上來亂刀砍死。
就算是上官焰喬都受了傷,小齊子他們又怎麼可能毫發無損。
不但跟來的黑衣龍衛折損了一半,也有好幾名星宿犧牲了。
銀狐有些狼狽地喘著大氣:“和公公與屠將軍帶著十餘萬大軍在百裡之外等著咱們,如果頭幾天他們還沒發現異常,後麵這幾天咱們都沒有與他們聯係,他們一定發現能察覺不對勁!”
上官焰喬看向不遠處屠城縣高高的城牆,抬手蹭下自己下巴上的血:“北蒙人的大軍快到了吧。”
北蒙人狡詐,這次二十年布局,怎麼會輕易讓老和與屠將軍來救援。
小齊子臉色變了變,北蒙人之前說隻帶了十五萬大軍護送莫城可汗。
他們派去的探子查到確實是十多萬人的北蒙騎兵。
所以這次,老和與屠將軍帶了十餘萬大軍前來。
畢竟北蒙人說了隻是來談判,而且莫城“孤身”帶著韓束那一行人到中原的縣城來。
他們西北軍如果帶幾十萬人過來,與帝軍正在鏖戰的西北防線就會徹底空虛。
可誰想這圖城竟是北蒙人布局二十多年的陷阱,為的就是打響侵吞中原,南下侵略的第一仗。
“北蒙各部落大軍至少能召集三十萬鐵騎。”上官宏業靠在牆壁上,一邊狼狽地喝水,一邊道。
戰了足足兩個時辰,再好的體力,都有疲倦的時候。
何況他……
他抬頭又狠狠地灌了一口水,往嘴裡塞了一顆藥。
上官焰喬也接過小齊子遞來的水袋,調理著內息:“老和他們的人馬隻怕會被北蒙騎兵攔截,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短兵相接了。”
心宿、銀狐等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他們西北軍的戰力不輸北蒙鐵騎,但也隻是勢均力敵。
一旦撞上,必要全力阻擋北蒙人的進攻,因為背後就是中原的百姓。
而且就算老和他們分兵來圖城接應救援,那北蒙騎兵能放他們順利過關到圖城麼?
“不管怎麼樣,總好過在這裡被北蒙這幫狗崽子剁碎吧?”上官宏業不耐煩地拔槍起來。
他們聯手殺了北蒙的可汗和兩位最有能力的王子,滿城的北蒙人都氣瘋了。
所有落在他們手裡的中原人,不管是上官焰喬的的黑衣龍衛,還是他的帝軍心腹,全都亂刀剁碎。
上官焰喬卻沒有那麼樂觀。
他提著劍看向東南方向的黑暗城頭,眼底閃過幽暗的銳色:“如果能出去,當然是好的,但如果出不去了……”
他話音未落,不遠處的東城的城頭、周圍街巷的房頂之上,全都亮起了火把。
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全部出現了無數北蒙的弓箭手。
無數利箭都在瞬間對準了他們。
東城門甚至也打開了,無數彪悍的北蒙鐵騎慢慢地從城門外策馬進來。
暗夜之中,氣勢森冷,讓人不寒而栗。
上官宏業看著為首的一名北蒙彪形大漢,冷笑一聲:“原來是力爾將軍,大王子的舅舅,給你外甥收屍了麼!”
那北蒙大將臉色憤恨陰沉在馬上道:“格殺勿論,踏碎中原人的骨肉,揮軍南下,祭我草原雄鷹的可汗與王子們!”
“卡擦——!”所有利箭上弦。
上官焰喬眯了眯眼。
出不去城,那就……
上官焰喬抬起染血魅眸,一字一頓地下令:“腳下是我中原土地,胡虜豈敢在此放肆,一寸山河皆不讓!!殺!!!”
清冷的聲音以十成內力傳出,震得周圍人一時間頭暈目眩,不少箭手的箭都失去了準頭。
他手中長劍一震,罡風四射,震斷射向他的箭,如遊龍出海,猛地掠向力爾!
“殺——!!”
剩下的黑衣龍衛們瞬間衝殺了過去!
出不去了,那就血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