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中客(1 / 1)

萬古刀 雪滿弓刀 1767 字 15天前

乾國與極北寒域之間有一片縱橫三千裡的雪嶺,冬季漫長,群山萬壑,樹木林立,常有野獸出沒。

群山高聳入雲,積雪常年不化,壁立千仞,陡峭光滑,人煙罕至。

“呼!呼!”

雪山之上,巨大的洞口前,正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練拳,打得虎虎生風,有模有樣。

在他腳邊,一隻渾身雪白的小奶虎一會左撲右跳,一會抱著他的大腿一通亂蹬,開心極了。

少年綰髻束發,身形高大,相貌堂堂,頗為俊朗。

陳棠來這個世界已經一個多月。

前世他迫於生計,連續熬夜加班一周,猝死在公司。

當意識到自己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重活一世,還不用工作,不用加班,他簡直興奮得想要向天空大聲的呼喚……

而且,這個世界有武功!

儘管武力值不高,但依舊有輕功,內功之類。

想到能飛簷走壁,還能替人脫衣療傷,陳棠就有點小激動。

隻是隨後幾天,陳棠與前身記憶融合,他才逐漸冷靜下來。

前身幼年喪母,父親陳大安是個獵戶,帶著陳棠住在常澤縣附近的山林中,教些拳腳功夫和打獵的本事。

去年剛入冬,陳大安帶著陳棠搬進縣城。

按照陳大安的話來說,跟著他打獵沒啥出息,容易命喪虎口,進城生活能改善些,也能見見世麵。

隻是,陳氏父子進城沒多久,便惹上了麻煩。

陳棠自幼生在大山裡,心如赤子,滿腔熱血,街上撞見一樁不平事,當即挺身而出,很快被砍翻在地,命懸一線。

而且對方刀刀砍在他的關節筋膜處,就算僥幸活下來,也會淪為廢人,生不如死。

無奈之下,陳大安背著陳棠鑽進三千雪嶺,將他交給雪山上的一位異人。

據說這人與陳棠祖父有些交情,隻有迫不得已的時候,才允許來找他。

但實際上,前身還沒見到這人,就已經死了。

陰差陽錯,陳棠來到此間。

片刻後,陳棠打完一套伏虎拳,收勢站定,渾身熱氣騰騰,微微喘息。

小奶虎也玩得倦了,突然一躍而起,陳棠雙臂張開,順勢抱起。

“雪團兒,你又重了!”

陳棠忍不住吐槽。

雪團兒,是陳棠給小奶虎起的名字,主打一個乖巧可愛,人畜無害。

“哈!”

雪團兒凶巴巴的吼一聲,似乎有些不滿。

隨後將大半個身子窩在陳棠懷中,兩隻虎爪揣在胸前,小腦袋搭在陳棠肩膀上,舔舔嘴唇,眯眼睡了起來。

這是穿越至今,唯一令陳棠感到欣慰的。

前世他隻能擼個貓,這一世能擼老虎了,連老虎屁股都隨便摸。

陳棠抱著小奶虎,走向黑漆漆的山洞,問道:“前輩,你這伏虎拳靠不靠譜?這套拳我從小就會,練了好些年,也沒啥效果。”

伏虎拳,一共十六路,簡單易學,算是最市井間最常見的外功拳法,幾乎人人都會上幾手。

“差之毫厘,謬以千裡。”

山洞中傳來一道聲音:“你最初練得不對,隻會越練越偏,就算再練三十年,也練不出什麼名堂。”

這話說得有點道理。

陳棠在雪山上練的伏虎拳雖然也是十六路,招式都頗為相似,但諸多動作、姿勢、細節、力量的運用卻有不小的差彆。

陳棠走進山洞,昏暗的空間裡陡然亮起兩道銅鈴大小的幽光!

陳棠毫不驚奇,徑直走向幽光。

來到近前,那裡竟盤臥著一隻巨型老虎,也是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

這隻白虎的體型,比他前世見過的成年大象都大一圈,極為誇張。

趴在那裡,仍比陳棠高出一大截。

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陳棠差點驚掉下巴,以為自己來到妖獸遍地的仙俠世界。

陳棠將雪團兒放在白虎的腹下。

雪團兒似乎嗅到什麼,迷迷糊糊中,便將臉湊到白虎腹下,一嘬一嘬的吸吮起來。

白虎看著陳棠的目光很是溫和,充滿母性光輝。

陳棠側頭避開,臉頰泛紅,有點羞澀。

傷筋動骨一百天。

而陳棠體內斷裂的筋膜已經痊愈,就是因為他跟著雪團兒喝了一個多月的虎乳。

白虎似乎真將他看成自己的孩子來喂養。

他十七歲了,還要趴在白虎肚皮上……這種事想想就有些難為情。

一開始陳棠是抗拒的。

但這地方鳥不拉屎,不僅沒有鹽巴,連火都沒有,他又沒掌握鑽木取火的本事,隻能吃生肉。

這樣對比,虎乳可好太多了。

就當喝牛奶了。

陳棠這樣安慰自己。

白虎旁不遠處,坐著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長發隨意散落著,胡子拉碴,不修邊幅。

如此寒冷的環境下,也隻著一件單衣,半敞胸膛,臉色蒼白,不知道是不是凍的……

這位異人自稱山中客。

按他所言,這隻名為‘山君’的異獸白虎,才是三千雪嶺的君王,他隻能算是山中來客。

“我跟著前輩練了一個多月,約莫能到啥境界?”

“一個月,可抵旁人三年之功。但要報仇,找那人一雪前恥,還差得遠。”

“那人修為應該在七品,你還沒入品。”

乾國將天下武者分了品級,一品最高,九品最低。

這一點與前世九品官製順序相同。

九品脫胎,八品換骨,若能成功定品,便是九品武者,也稱入品武者。

“現在才開始按照你的法子練武,是不是晚了點,還有機會追上那人不?”

陳棠又問。

山中客道:“確實晚了。你十七歲,筋骨幾乎長成,根基極差,就算練對了,未來成就也有限。”

聽這意思,好像沒救了?

陳棠有點慌。

停頓片刻,山中客才慢悠悠的說道:“好在你被山君奶了一個月。”

陳棠臉一黑。

這種事沒必要掛在嘴邊。

幸虧這裡沒外人。

還有你這人說話怎麼大喘氣呢。

山中客道:“彆小看這一個月的虎乳,就算世家大族的孩子,從小用無數名貴藥材滋養身體,也比不過你這一個月打下來的底子!山君乃世間罕見的異獸,虎乳給你帶來的改變,還不止於此。”

“等雪團兒哺乳期過了,你再想喝,還喝不到了。”

陳棠舔了舔嘴唇。

說得他有點渴了,眼神不自覺的瞥向一旁的山君……

山中客又道:“更何況,你有入神坐照的機緣,領悟武學會特彆快,幾乎沒有瓶頸,修煉自然是一日千裡。”

當初山中客第一眼看到他,就說他身負天大機緣,入神坐照。

“總聽你說入神坐照,到底是個啥?”

陳棠忍不住問道。

“叩天門,破泥丸,方能入神坐照。”

山中客道:“正所謂,靈台清明,神照內外,是為宗師。”

陳棠沉默片刻,才道:“你說了一大堆,我一句沒聽懂……”

山中客道:“入神坐照,對力量,境界沒有半點提升,但能幫助你瞬間進入一種特殊狀態,這原本是一品宗師才有的手段,你現在就具備了。”

陳棠撇撇嘴。

反正一個多月來,他從沒感受過什麼神照內外。

太玄乎了。

“你傷勢痊愈,今日下山去吧。”

山中客揮揮手,下了逐客令。

這就攆人了?

既然敵不過那人,我還想在山上呆著。

這句話剛到嘴邊,陳棠便憋了回去。

他不太想下山。

畢竟前身在常澤縣剛被人砍翻,誰知道下山會不會撞見仇家?

若是看見他還活著,來個趕儘殺絕,直接悲劇。

可他傷勢已經痊愈,父親在山下擔驚受怕,若還賴在山上不走,必會引起山中客的懷疑。

到時候翻臉給他一腳踹下雪山,摔得粉身碎骨,更悲劇。

“我現在的實力,對上常澤縣的差役,有幾分勝算?”

陳棠又問。

既然被趕下山,總要有一點自保之力才好,彆連個差役都打不過。

“那些差役,隻不過是身強力壯的普通人罷了。”

山中客淡淡道:“有幾分勝算,不看你的實力,要看你夠不夠狠。”

陳棠心中一凜。

他聽得懂山中客的言外之意。

不論是前身,還是前世,陳棠都算不得什麼狠人,可一旦踏足江湖,他隻能被迫適應,做出改變。

陳棠不禁想起一句話,輕喃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咦?”

山中客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在前世,這句話自是尋常,人儘皆知。

可山中客聽來卻大感新奇,不知勾起什麼往事,陷入沉思,麵露唏噓。

陳棠倒是神色淡定。

這裡沒有人比古大俠更懂江湖。

“你小小年紀,竟能有這般感悟,難得。”

半晌之後,山中客回過神來,對著陳棠點點頭,流露出幾分讚賞。

這小子似乎也不錯,倒似個天生的江湖人。

山中客道:“這八個字值得浮一大白,隻可惜,此地無酒。”

陳棠心中一動。

山中客下了逐客令,卻沒讓他再回來。

這鬼地方,他根本找不到。

就算找到,也上不來。

山中客剛剛這句話,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

這是點我呢?

陳棠心思活泛,試探著問道:“回頭我帶幾壺酒上來,陪前輩喝點?”

山中客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陳棠輕舒一口氣。

有戲。

雪團兒喝飽了,蜷曲著身軀,兩隻虎爪蒙住眼睛,正在酣睡。

山君緩緩起身,來到陳棠身邊,準備將他送下山。

這座雪山高聳入雲,冰雪覆蓋,若是陳棠自己下山,跟自由落體沒什麼分彆。

即將離開雪山,陳棠站在洞口,望著遠方白茫茫的雲霧,悵然若失。

前世的種種,似乎隨著雲霧翻湧漸漸模糊,仿佛真如一場大夢,已成過去。

書中那個血雨腥風,快意恩仇的江湖,離自己反而越來越近,越發真實。

“前輩,江湖還遠嗎?”

“不遠。你已身在江湖,江湖怎麼會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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