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嶇,他果斷棄馬,沿著路麵的血跡追上去。
獵物是一頭瘸腿岩羊,在半山腰上匆匆一現,就躲進了濃密的叢林。
陽光照不透密林,處處都有厚重的陰影。正當午時,桃金娘的果子上卻還掛著昨夜的露水,地麵鋪著形形色色的葉片,下方老根盤糾錯結,輕易就能把人絆倒。
這種環境下,追蹤很有難度,但他還是發現了葉片上的幾滴鮮血,以及蹭在樹乾上的一小綹毛發。
對,就是這個方向。
岩羊的確有遇敵爬高的習慣。
他快速往上攀去,卻忽略前方三丈外的叢林陰影之中,有一雙眼睛死盯著他不放。
這雙眼裡,充斥著驚人的怒火與仇恨。
翻過山脊上的大石,他又看見了那頭岩羊,正在低頭舔舐腿上的傷口。他剛想取下背後的弓箭,眼角餘光卻瞥見一道影子飛奔而來,速度快得像光。
那是……?
一個念頭還沒轉完,那物已經撲到他身上。
這居然是一頭碩大的豹子,體型堪比猛虎,前爪比他腦袋都大,皮毛像經過漂洗,褪色到如同沙礫。
巨豹張嘴,腥風撲麵。他下意識抬臂擋住要害,隻聽“喀喇”一聲,裹著護甲的前臂被直接咬穿,不知道有沒有骨折。對方這樣猛力一撞,他連站都站不穩,順著山脊直滾下去。
豹子跟他糾纏在一起,瘋狂撕咬。他忍不住慘叫,但不妨礙另一隻手從腰間拔出短刀,在對手身上連捅十幾個血洞!
武器削鐵如泥,且不說重創豹子內腑,就是紮在胸口的兩刀都飆出了血,濺得他滿頭滿臉。
生物都有求存的本能,再悍勇的野獸,這時候也該棄敵逃跑了。
但眼前這一頭偏偏就沒有!
它拖著他拚命向外衝去,身後留下一道血路。
他看著豹子血紅的雙眼,意識到它瘋了。
沙豹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這坑爹玩意兒哪來的!它甚至對他吼了一句人話:
“神骨絕不給你!”
“放開,快放開啊!”他驚得魂飛天外,在豹子脖頸上連捅三刀,要使出吃奶的力氣掙脫。
這底下可沒有活路!
然而再重的傷勢也阻不住豹子的腳步。下一秒,雙方身體一空。
一人一豹,纏纏綿綿墜下百丈深淵。
甚至這豹子臨死還作妖,一口咬在他脖頸上。
“啪”一聲輕響,他掛在脖子上的護身鏈墜爆出紅光,碎了。
那一瞬間,定格在他視野裡的最後一幀畫麵,就是四顆帶血的獠牙!
¥¥¥¥¥
“啊——!”
賀靈川大叫一聲坐起,嚇傻了周邊一圈兒人。
離他最近的侍女驚得連退三步,又有個奇貌不揚的漢子不知從哪裡鑽出,一下站到他身邊環顧四周:“大少爺?”
眼前是個精致的小廳,兩道屏風山奇水曼,正中有個戲台子,台上的人衣妝儼然,台下的觀眾正在嗑瓜子、吃茶水、侃大山,加起來有二百多號,此刻一起抬頭往這裡看。
對,他在二樓的包廂,牆角燃著淡甜的鵝梨帳中香;邊上的銀盤裡,葡萄蜜瓜上還掛著水珠。
這裡是戲樓,叫作摘仙台,不是百丈懸崖外。賀靈川也回過神來,下意識按了按脖子:“我沒事。”
這裡原本有四個深深的牙洞,離頸動脈隻差半寸,但現在已經痊愈,長出嫩紅的新肉。這樣的新疤,他全身上下至少有十幾處。
頸上還掛著一枚項鏈。
他清楚記得,這圓形的護身玉墜分明在豹子巨力下嘎嘣碎掉,裂成了八瓣兒。不知怎地,醒來後它又好端端掛在自己脖子上。
也不知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沒事兒就想摸一摸它,就仿佛這東西跟他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聯。
包廂裡還有一個富家少爺,名作劉葆葆,見狀給身邊的小廝打了個響指。後者立刻挪到欄邊,朝下方唱了一聲:“大少爺醒了,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