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對嘛,平民就不該歸我們管。”危急時不忘帶上百多號村民逃命,賀淳華算仁至義儘了,後續村民的返鄉安頓事宜當然由五柳縣接管,跟他這夏州總管沒一個銅子兒關係。
“所以五柳縣令這頓飯也是答謝宴。有個姓何的鄉紳邀請我們去他大宅裡歇上一晚,爹娘已經下去洗漱更衣了,咱也彆遲到。”
敢情他呼呼大睡時,賀淳華不僅領著隊伍走過千藤鎮、抵達五柳縣,還跟縣令等人打好了交道。
老爹真是精力旺盛啊,賀靈川又打了個嗬欠。
馬車已經停在何鄉紳家門口,兩個小廝上來迎接,將兄弟倆引去一個安靜的院落。
兩人在這裡洗漱,錢媽帶著新衣過來,讓兩人換下舊裝。尤其賀靈川身上衣服又染血又濺泥點子,還破了好幾個洞,不用湊近聞就有老大的腥味兒。
錢媽正要幫兄弟倆束發時,有人來敲門。
賀靈川開門一看,居然是朱秀兒。
朱秀兒早就拾掇完畢,換上了應夫人的衣裳。都說人要衣裝,她原本膚色發暗臉發紅,但衣著錦繡之後,村姑的土氣褪去不少,顯出一點沉穩文靜的氣度。
大概這才是她的底色,至今也沒被艱難的生活磨光。
她向賀靈川微微一笑:“你們仆傭少,我來幫錢媽的忙。”
賀靈川心大,退後兩步讓她進屋:“你也住在這裡?”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朱秀兒,姑娘,夫人?
“是啊,應夫人堅持。”朱秀兒舉起木篦,示意他坐好,“但五柳縣人,包括縣令和這何宅的主人,都不知道我的出身。”
賀越接話道:“父親已給全軍下了封口令,此事不得外傳。朱姑娘會隨我們北上,對外隻說是我們表姐。”
隱瞞朱秀兒的遭遇?不止,甚至隱瞞朱秀兒這個人的存在,免得她回去家族之後,這裡還有不利於她的流言慢慢傳開。賀淳華夫婦的表現,可說是對朱秀兒十分寬厚了。
朱秀兒一邊給賀靈川解開打結的頭發,一邊道:“這份恩情,秀兒肝腦塗地難報。今後賀家但有所遣,必不敢辭!”
“言重了,自救者天救之,我們不過順應天理。”賀越問她,“你真不肯跟我們一起赴宴?作為表姐同去無妨。”
朱秀兒笑道:“不去了,我少露麵為妙,也能多歇息。”
賀越聽她語音輕快,又見她眼裡有光,全然放鬆的模樣,心中微訝。
這位“表姐”,真好似新生一般。
收拾完畢,兄弟倆就去鴻泰樓赴宴了。
……
一頓飯,賓主儘歡。
賀靈川是打著飽嗝走出來的,這裡的肚包羊肉燉得香酥入味,真有火候。整個五柳縣的官員都來了,另外還有十幾位鄉紳作陪。
他們一直將賀淳華一家送到鴻泰酒樓門口上車。馬車離開時,賀靈川還能看見他們熱情洋溢的笑容。
這種熱情,他在黑水城早就見怪不怪,但出現在外地的官員臉上,還是很新奇的。他們從黑水城走到五柳縣,這一路上的地方官都很客氣,但還不至於殷勤成這樣。
唔,或許說成諂媚更合適。
“謔,老爹,你給了縣令什麼好處,才能讓他臉上笑開一朵花?”
“我將剿匪之事上書都城時,會順便提他一筆,就說他及時撫恤災民、追剿餘匪。”賀淳華忙碌一天一夜也累了,倚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賀靈川好笑:“他追剿了麼?”
“那幾條山路,五柳縣後頭還得去疏通幾次,確保沒有餘賊出沒。得勝鎮和仙靈村都死了很多人,又關係到叛軍,如果處置不當,縣令的帽子戴不穩了。”賀淳華笑了笑,“我給他提上一筆,他就功大於過,當然要謝我。”
應夫人則是奇怪:“一個五柳縣怎有這麼多官員?”從縣令、縣丞,到主簿、捕頭,一直到底下的差役,竟有足足三十多號人,“老爺你原來的郡守府也沒這麼多人手。”
“夫人心細。”應夫人喜歡戴鮮花,賀淳華就指著她鬢邊的紅月季,“一個花盤還要配二十五六個瓣呢,如果再算上萼,又不止這個數兒。”
“這還是有名堂的。”他輕哼一聲,“沒名堂的就更多了。”
賀靈川知道,他說的“名堂”就是編製。實際上縣裡的官員編製很少,最多不超過七八人,但五柳縣林林總總三四十,多出來的都是編外人員。什麼征稅的、巡守的、編戶的、辦學的,五花八門,縣裡離了他們根本運轉不起來。
賀越皺眉:“我看五柳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