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李兆捋了捋白胡子,“這個時候病了?”

這麼多人都等著會一會新總管呢。

“按理說他昨天就該進入夏州地界,這麼一拖延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敦裕。”舒謙道,“年讚禮派小股叛軍繞過前線,深入夏州近百裡劫掠,我家和詹家好幾處商鋪都被搶了,損失很大。我看詹家已生去意,您雖然警告過,但他們這幾天還在偷偷變賣。”

李老太爺歎了口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他們不看好敦裕,就隨他們去吧。”

舒謙心裡暗罵一句老狐狸。李家警告詹家無果,就把收購價打得很低,低得快要擊穿地窖。偏偏李家是敦裕最霸道的地頭蛇,無論他出什麼價,彆人哪敢比他高?

詹家要是真按那種賤價去賣就相當於割肉剜眼,多年經營積蓄被刨去七成,就算能離開敦裕也隻剩一副血淋淋的骨架子出去。

現在詹家一定恨李家入骨,尤其詹家這幾年出了人才,在王廷一路升職,本家的腰板也跟著挺起來了,說話也大聲了,去年還想跟李家掰一掰手腕。

李家就想趁此機會狠狠收拾它一番,讓他知道李太爺還是李太爺。

唉,這姓李的老東西豈止是狐狸?他是兀鷲、是胡狼。

“您這樣看好新總管?”這才是舒家的大家長想讓舒謙來套問的話,“他真能和趙盼趙將軍聯手,擋住年讚禮的進攻?”

敦裕城人心浮動,大家族難免也生去意。要是跑晚了,年讚禮大軍鐵蹄南下,所過之處都變瓦礫,大家苦心經營數十年所得皆成泡影。

“這位賀總管倒有些才乾,殺孫孚平、滅賊軍,最近好像還在石桓城救了柯繼海一命,不然西部戰線就麻煩了。他臨危受命接夏州防務,應該有兩把刷子。”李兆一口氣說到這裡,喘了口氣,邊上的侍女立刻奉茶,茶水不熱不涼剛剛好。

“尚書大人有交代,敦裕是李家興旺的根本,輕易不能走。”

他隻說輕易不能,可沒說不會,也沒說一定不走。

敦裕離南邊的州界很近,南逃相對容易。

舒謙遲疑:“賀總管會不會也要過問糧倉失火?”

“案子審完了,罪犯也送去都城了,最重要的是糧食都燒光了,他還能追查什麼?”

廳裡掛著個鳥籠,籠裡站兩隻綠頭紅嘴黃肚皮的相思鳥。室外落雪繽紛,屋內卻溫暖如春,這兩隻小鳥也很活躍。李老太爺走過去,親手往籠裡添食,一邊道,“對賀總管來說,接下來與四大家族精誠合作才最要緊。”

否則賀淳華在這裡行事處處掣肘,就和從前的、現存的其他所有官員一樣。

鐵打的四大家,流水的官兒。

“他既來當官也要打仗,少不得找我們要錢要糧,或者要人。”舒謙看了一眼相思鳥,發現它們腳踝上都綁著很細小的紙條子,也不知道做什麼用。

“那就要看賀總管怎麼表現了。”李老太爺逗著相思鳥,笑得相當自信,“官民合作,那都要拿出誠意來嘛。”

“那,一切照舊?”還是從前新官走馬上任那一套,“我回去與家兄商量,給賀總管加送一份重禮。”

舒謙站了起來。

李老太爺笑眯眯:“應該的。”先上敬酒嘛。

舒謙走後,李老太爺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晚飯依舊豐盛,但他隻吃了幾口。兩個兒子都有些擔心,連連追問。

李老太爺一眼看穿他們的噓寒問暖,心口更堵。但凡這幾個兒子能得自己兩分真傳,再少一點內鬥,偌大的李家也不必全由自己一手扛起。

他畢竟七十了,老了。

唯一的安慰,是第六個孫子天資不錯,再好好培養兩年,說不定能接他的班。六孫子是老二家的孩子,老大看出父親心思,一直在拚命打壓兄弟。

唉,家門不幸。

其實李老太爺不看好敦裕,嚴格來說,不看好鳶王廷。

跟他同年歲的老頭兒可能還沉浸在大鳶往日的興盛和榮耀裡,但他眼不花、心不瞎。

國勢衰頹。

李老太爺暗中冷笑。李家做事可不像詹家那麼招搖,賣點地宅賣得滿城皆知。

敵人來了,土地還能值錢嗎?

過去這兩年,李家的錢財都在往內地秘密轉移,他和李尚書已經商量出一處福地。如果戰火向南蔓延,他們立刻就舉族搬遷。

屋裡的暖火烘著,他不覺又有睡意。邊上的侍女見狀,小聲道:“老太爺,該休息了。”

李老太爺一點頭,她就去外間取下鳥籠,掛到床幔前麵。

兩個十三歲的丫頭已經替他暖好了被窩,今晚照舊會蜷在他腳邊。

李老太爺登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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