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的人都笑了,賀靈川能感覺到士氣稍稍提振,因為身上已經稀薄的元力又轉濃了一點點。

雖說元力對這些怪物影響有限,可士氣提升畢竟是件好事。

他故作輕鬆:“再堅持堅持,援軍就來了。”

雙目受傷的隊員忍不住問:“我們真有援軍?”

“當然。”門板沉聲道,“我們隻是第一批。若我們遲遲不出,山澤也要上報軍方,增派援軍。這都過了……”

“兩個時辰!”賀靈川斬釘截鐵,“援軍必至,我們決不可泄氣,不可給這怪物更多可乘之機!”

麵對好像打不贏的敵人,他們需要一次機會,也需要——

也需要希望!

……

她正沉浸在美夢當中。

這裡的天還很藍,草還很綠,院子裡的櫻桃樹才剛剛種下。作為大戶人家的閨女,她能用剛剛打上來的清泉水洗臉,再用摻入牛乳的薔薇精油滋潤肌膚。

貼身丫環會給她梳頭浣發,生活中最大的煩惱,不過是表妹背著她說了幾句難聽的話。

櫻桃熟了、結出大紅果子那一年,她相中了門當戶對的親事,櫻桃樹也是陪嫁。她有了一個溫柔的郎君,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再後來……

後來櫻桃樹又變成了剛剛種下的模樣,她又是個明眸皓齒的小姑娘,在無憂無慮中長大。

然後嫁人,然後過上幸福和諧的生活。

然後再重複,再重複,再重複。

可她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一切都是這樣理所當然。

幸福總是千篇一律,不是麼?

她隻要沉浸就好了。

終於有一天,她去采摘櫻桃時,發現葉片上赫然一抹血跡,觸目驚心。

這是誰不小心劃傷了手?

然後她轉過櫻桃樹,看見溫柔體貼的丈夫倒在血泊中,一雙眼睛死死瞪著她,凝結生前最後的驚恐。

她一下捂住眼,跪倒在地。

從她放下手的這一刻起,世界變了。

城池被敵人攻陷、家園被戰火摧毀,親族土崩瓦解,家人死散流離。

她連那棵櫻桃樹都保不住,看它在火中化成了炭,就為她在寒冬中獲取一絲溫暖。

後麵的日子又苦又暗。

為了一口吃的,她和野狗搶過飯;為了有個地方住,她和一家三個男人都睡過。

後來她給一個商人作妾,但他拿她應酬生意夥伴,其中有人喝醉了酒,將她肚裡的孩子打沒了。

她成天以淚洗麵,求個精神寄托。

還好神明慈悲,給她送來了可愛的孩子。

白白胖胖,不哭不鬨,時刻衝她咧嘴笑的好孩子。

她的人生又有了慰藉。

就在這時,天空下起了紅雨,點在臉上全是刺痛。

她攤開手,看見兩手沾滿了鮮紅。

身邊的孩子大哭起來,要拉她離開。可是黑暗中忽然走出一人,不顧孩子們的阻攔,一把將她推入雨中,用冰冷的聲音命令她強行睜眼:

“洗洗你的眼睛,看清你到底生出什麼東西!”

紅雨打進眼睛,刺痛增加十倍,疼得她眼眶神經都突突跳個不停,可是視野突然清晰。

雨水洗濯下,孩子的形象在她眼中變了。

白胖的奶娃,變成了奇形怪狀的惡鬼。

隻在最深層噩夢中才會出現的厲鬼。

它們圍著她叫娘親,吸她的血,啃她的肉,每一口都痛徹心扉。

它們又刨開她的肚皮鑽出去,吃掉一個又一個人類。

每個人都朝她痛哭,每個人都衝她咒罵。

而她先前卻覺得,甘之如飴?

原來,這才是真相嗎?

一樁又一樁不能承受之大恐怖撲麵而來,她再也受不了了,放聲尖叫!

……

礦洞深處,一間隱秘的石室。

這裡彆無所有,天然的石台上隻躺著一個女人,雙目緊閉,神態安詳,但是四肢和兩側太陽穴都有筋腱一樣粗而長直的東西延伸出來,與石室四角相連。

或者說,長在一起。

她偶爾一次顫抖,整個礦洞也會跟著一顫。

這裡也是格外安靜,空氣乾燥,沒有一絲雜音。

可是下一秒,她就陡然睜眼,放聲尖叫!

她醒了,也在瞬間看清了自己的處境,恐懼不僅沒有消減,反而越發放大。

紅雨之中的所見所聞,竟然都是真的?

這是哪兒,她陷在什麼地方,為何身體裡外異常痛徹心扉?

她當然察覺到太陽穴和四肢上的異常,用力掙紮。這些血肉筋腱也不知是從什麼生物身上剝下來的,異常黏膩。

那種感覺,就好像身上又生了一層皮。

好在她用力撕扯還是能扯下來的。

在她拉扯最後三條筋腱時,她好像聽到礦洞深處傳來一聲恐怖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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