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時停了。
夜空中的圓月,在湖麵上遍灑銀輝。
……
回程很順利,路上連個崴腳的坑都沒有,賀靈川就帶著甘三爺回到縣城。
夜色深沉,萬簌寂靜,莫說路上沒個人影,連狗都不叫喚。
賀靈川把甘三爺提下馬,拿掉塞嘴的破布條:“說話算話,我會把你放了。但你後頭若是還來找我麻煩……”
他先前承諾過,隻要甘三爺帶他去找神婆,就可免於一死。
甘三爺被布條塞了一路,口乾舌燥,話都說不利索:“卜,卜會,再也卜敢了!”
賀靈川這才放手:“滾吧!”
甘三爺踉蹌一下,生怕他改主意,忍著傷痛一瘸一拐往家奔去。
賀靈川一指,又有一頭小蜘蛛跳到甘三爺後背上,任他將自己馱走。
不殺不代表不防備。
賀靈川還是想盯一下後續,看這小子會不會再起壞心眼兒。
不把他一刀殺了,是賀靈川至今沒想明白,神婆為什麼要許給甘三爺三個要求?她連貝迦國的高官私兵都能拿下,要對付一個縣城紈絝不是輕而易舉麼,還用得著先替他做三件事?
跟彆人相比,甘三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想起竹樓內外的戰鬥,賀靈川還是有些不踏實。
神婆就這麼死了?好像太容易了些。
可要說哪裡不對,一時也找不出來。
難道鄉野的妖怪婆子就是這麼好對付?他也不一定每次都遇上高難度的對手嘛。
江湖虐菜,才是常態。
罷了,先回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說。
賀靈川直奔自己落腳的紫竹苑,門房也不知去哪了,前廳空空蕩蕩,隻有燈盞依舊。他熟門熟路回到湯室,泡了個澡,和衣而臥。
雙手枕在腦後,賀靈川看似瞪著屋頂出神,其實暗中調用眼球蜘蛛的視角,監控甘三爺。
不過甘三爺這個軟腳蟹越走越慢,眼看著快奔到甘宅,忽然坐倒路邊,再也走不動了。
而後,他就崩潰了,捂著臉號啕大哭。
這兩天的遭遇,對於一向順風順水的甘三爺來說無異於噩夢。
醒不過來的噩夢。
家裡的頂梁柱沒了,能救甘氏商會於水火的通行令也沒弄到,今晚他自己更是經曆一場驚心動魄,肋骨都不知道斷了幾根。
他的人生,從這裡全線垮塌。
賀靈川看到這裡也是無語,暗道一句廢物。
就讓甘三爺坐在滿是塵土的街角,慢慢品嘗苦果吧。賀靈川收回目光,盤膝運氣調息。
今晚不適合睡覺,他也沒有完全入定,隻讓真氣慢慢走了幾個小周天。
沒過多久,外頭好像傳來腳步聲,很輕。
賀靈川睜開眼睛。
有人輕叩門扉,溫聲細氣:“賀公子,您睡了麼?”
“哪位?”
“我是白檀。”
賀靈川也聽出來了,這聲音的確是服侍湯室的婢女白檀。“有事?”
“我方才好像見公子回來。”白檀輕快道,“我給您送宵夜了,是花菇魚片粥。”
“進來吧。”
白檀推門進來,笑容滿麵,手裡果然端著個托盤,上麵是熱氣騰騰的海碗,粥香撲鼻。
賀靈川卻好似一怔,看看白檀,再看看她托著的紅漆盤子:
花菇肥厚,魚片嫩白,米粥也熬開了花,顯然小火慢燉有功力。
“隻有粥?”
白檀奇道:“您還需要彆的嗎?”
“葷粥沒有油炸餜子,怎麼吃?”賀靈川皺眉,“去,幫我弄兩根來!”
油炸餜子就是油條,從前無論鹹粥豐儉,他都會再買根油條泡著吃。
“啊,是。”白檀也是一愣,但很快放下托盤走了出去。
她這一去,約莫是一刻多鐘。
等白檀再回來時,手裡多了個油紙包,裡麵是兩條金黃色的油炸餜子,老遠就能聞著香味兒。
“公子請用。”
賀靈川剛要端起粥碗,白檀撥亮了油燈,加上她帶進來那一盞,室內光線更加明亮。
他左手端粥聞了聞,忽然問白檀:“這粥是從哪裡端來?”
“廚房。”
“你煮的?”
白檀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正是。您嘗嘗妾身的手藝。”
“必須的。”賀靈川微微一笑,低頭正要喝粥,腰間長刀忽然出鞘。
刀光如流水,然一發即收。
白檀神情凝固,好一會兒腦袋才從脖子上掉了下來。
她瞪圓了眼,不敢置信,嘴唇動了動,好像在問:
“為什麼?”
賀靈川冷眼看著她:“魍魎伎倆,也在我麵前賣弄?”
其實方才白檀進門,燈光下還是個豐潤美人,但在賀靈川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