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高七層,座落在潮湖南岸。
與其說是湖,不若說這是一望無際的大片濕地。
登塔望遠,恰見水麵波光粼粼,小島星羅棋布,百鳥翱翔沙洲,到處都是生機勃勃。
是以潮湖塔上遊人如織,都是登高攬勝的閒人。
賀靈川登塔之後,暗暗皺起眉頭:
這裡不僅遊客眾多,四樓居然還開了個茶館!
遊客在這裡可以吃茶觀景、聽書會友,往桌邊一坐,湖上刮來涼風習習,把七月的暑熱都吹跑一半。
正因為待得舒適,這裡十張桌子全滿,沒得空閒。
難怪麥先生在這裡跟彆人做交易,來來往往的遊人、茶客,就是最好的掩護。
賀靈川又想起自己破譯的內容。
那裡頭隻說了時間地點,卻沒提接頭的暗語。
也就是說,麥先生跟對方是認得的,用不著通過暗語辨認。
這就麻煩了,不能冒名頂替。
並且對方在這裡候不到麥先生就知有變,應該會很快離開。
怎樣才能從這麼多遊客當中,準確分辨出麥先生的同夥呢?
“大人?”白沙矍縣令看他盯著塔外的景致發呆很久了。
“這塔裡總是這麼多人麼?”
“呃是的,這是本地名勝之一哪。”白沙矍縣令以為他有遊興,“這茶館裡的茶餅在我們當地可是一絕,不少人買回老家送人的。”
“讓他們在廊上加個桌,我們吃茶。”
店家果然在寶塔四層的外廊上給他們搭了張四角桌,奉上茶水果食。
茶餅不錯,然而賀靈川反而更中意紅薯乾,這是紅薯仔去皮以後三蒸三烤,吃起來香甜軟糯還很有嚼勁,很適合配茶聊天。
白沙矍縣令原本忐忑而來,見他和顏悅色,不複昨日刁難,也是長舒一口氣,加倍殷勤。
賀靈川昨日初到,必然給他一個下馬威。否則這種官場老油子料定他年少可欺,可以陽奉陰違。
今天麼卻不適合再嚴辭厲色了,稍加安撫,白沙矍縣令反而更加服貼,後麵才會配合他好好辦事。
這都是賀淳華常用的馭下之道,賀靈川在他身邊多年,也有不少體會。
做官嘛,門道多得很。
坐在這裡微風拂麵,舉目曠闊,連胸臆都舒展開了。
如此良辰美景,世間卻總有人要辜負。
賀靈川慢慢啜茶,想的是仲孫謀抓到的傅鬆華,有幾分可能是真凶呢?
然而沒聽說有麥先生什麼事,這廝看樣子仍然在逃。
若傅鬆華是主謀,這潮湖塔上的交易自然取消,不會再進行下去;
若他不是,麥先生和幕後主謀會不會都已逃走?那麼潮湖塔交易也不可能進行。
推來推去,這一場暗語維係的交易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他又何必費心呢?
唔,真是這樣麼?
賀靈川偶爾抬頭,望見塔身宏偉,石雕精細,可見建造時頗費人工。但風吹日曬久了,這上方有一大塊石板已經脫落,露出底下的泥灰。
他伸手往上一指:“這可不太雅觀。”
白沙矍縣令抬頭一看:“哎呀,本想派人過來修繕,但淩老將軍說他想要捐修,卻又遲遲未動,才是這個樣子。”
賀靈川撫了撫下巴:“名勝之地,每天遊人無數,就這麼放著既不好看也不安全。”
“是啊,是啊。”白沙矍縣令不知道他想乾嘛,隻能附和。
這位特使管得也太寬了吧?年紀輕輕這麼多事兒。
賀靈川隻是順口一提,也沒深入,就開始問起本地風物。
氣氛好不容易漸漸融洽時,賀靈川像是無意中提了一句:“對了,巡察使這幾天乾嘛呢?”
“在審案子吧?”縣令想了想,“我聽說他推掉了不少拜會和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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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三日,仲孫謀準備啟程北返。
外頭又有人求見,他厭煩地呼出一口氣。
來人是送材料的,厚厚一摞。
仲孫謀示意侍衛接過,而後道:“不要總往我這裡跑,人多眼雜。”
“這是最後一批材料了,我家主人祝您一路順風。”
沒奈何,仲孫謀把材料堆上案頭,逐本驗看。
返回靈虛城之前,他得確保這些賬目嚴絲合縫,不能出一點差錯。
傅鬆華六天前就已經落網,最保險的做法就是即刻押解北上,以免夜長夢多。
但他不能。
他得在這裡逐字逐句審查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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