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聲趕緊把門關上,隻聽外麵雹子砸到了門上,屋麵的瓦片上,當當作響。

陸清也被外麵的動靜驚醒了,見宋聲還沒出門,又聽到外麵的響動不對勁,問道:“相公,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宋聲把門用門栓關好,走到床前說道:“外麵下冰雹了。”

“你是說,下雹子了?”景朝的老百姓也是見過冰雹的,隻是這東西不經常下,見的次數不多,都管它叫雹子。

“嗯,估計還得下個片刻,你先彆起來了,被窩裡暖和。”

如今天氣冷,屋裡已經生起了爐子,京城的炭火到了冬天更貴,好炭不好買,價格還昂貴,還好自家冬天也燒炭,他們來京城的時候,除了一輛馬車外還有一輛牛車,牛車上拉了不少東西,其中就有兩大袋的炭,一袋銀骨炭,一袋灰花炭。

再加上翰林院的官員按照職位品級每個月會按份例發上幾斤灰花炭,省著點燒,這個冬天應該是足夠過冬了。

不過這銀骨炭他們隻在夜間燒,等到早上剛好就燃儘了,不然若是白天家裡來人了被瞧見了,肯定會引起不必要的風波。主要這銀骨炭一到冬天價格昂貴不說,還不好買,宋聲一個從六品的清閒官,還是個寒門子弟,哪裡來的錢和渠道買這麼好的炭?說是老家自己燒製的,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陸清乾脆隻在晚上睡覺前加一塊銀骨炭,早上燒完了把炭灰清掉,再接著放灰花炭。畢竟是在京城,雖然他們在這裡認識的人還少,但還是謹慎些為好。

陸清沒聽宋聲的,從床頭把棉衣拿過來,麻利的穿上後起來了。他站在窗邊輕輕挑開窗欞從縫隙中看了看,歎了口氣道:“希望這雹子趕緊停,要是下的時間長了,瓦片非得給砸爛不可。”

到時候還要修繕房子,京城裡什麼都貴,瓦片買的多了也是一筆錢,陸清不禁擔憂。

宋聲安慰道:“應該快停了,彆擔心,我看這次的雹子個頭不大,應該不嚴重。”

一般雹子最多下個幾分鐘就會停了,個頭不大,倒是不用太擔心,需要擔心的是段時間內下的頻繁。比如剛停一會兒就又開始下。

京城裡的修建房屋的磚瓦還是很牢固的,隻要不是頻繁的下雹子,這次應該損失不大。不過老百姓的莊稼地可就不同了,京城這時候的作物種的基本上都是冬麥,被冰雹砸了容易減產。

宋聲透過門縫看了看外麵的惡劣天氣,隻希望這次冰雹趕緊過去。

過了片刻,外頭動靜終於小了,宋聲把門栓拿下來,打開房門一看,果然停了。隻是這雹子停了,但卻轉而下起雨來了。

陸清看到下雨不下雹子了,頓時鬆了口氣,還好還好,下雨沒什麼,冬天下雨是常有的事。

本來宋聲一早起來出門應該去灶房吃早飯的,這會兒被耽擱了一下,早飯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陸清進裡屋給宋聲拿了把油紙傘遞給了他,他撐著傘去灶房吃飯,陸清則是進屋看

看兩個寶寶,

剛才外頭劈裡啪啦動靜不小,

團團和圓圓竟然沒有哭鬨。

這會兒陸清過去一看,團團和圓圓都醒了,已經半歲了的他們乖巧的很,醒了也沒哭,就轉著黑溜溜的眼睛四處亂看,像是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

陸清伸手摸了摸,尿布是乾的,怪不得沒哭。大概是昨天半夜換過尿布的原因,這個時候兩個娃娃還沒尿。他正準備把孩子抱起來給他們喂奶,團團就開始尿了。

陸清歎了口氣,折騰了好一會兒,把尿布給換了,又忙著給兩個孩子喂奶。

灶房這邊,宋聲進屋就開始喝粥,餅子拿著等會兒路上吃。

陸尋一大早起來就來灶房做飯了,他們家的早飯做的簡單,炕的餅子配上醃的鹹菜再加一鍋粥,不費什麼事。

隻是今天早飯剛做好,外麵就開始下雹子,他趕緊把灶房的門窗都關緊,躲在灶房裡沒敢出去。

外麵雹子停了開始下雨,他都未曾開門,還是宋聲撐著傘過來敲了敲門他才開的。

宋聲往熱騰騰的餅子裡加了些蘿卜絲,匆匆把粥喝了。陸尋問道:“剛才雹子下的陣勢大,團團他們倆沒被嚇著吧?”

“沒有,剛才我出來的時候他們才剛醒。阿爹,我吃完了,先出門了。你跟清清也早點吃飯,彆餓著了。”

陸尋應了,又叮囑道:“哎,知道了。路上滑,讓春生趕車的時候當心些。”

宋聲應了後,拿著油紙傘出了門。

春生已經把馬車套好在屋簷下頭等他了,自從陸尋來了之後,春生早上也能跟著早早吃飯了。他啃了個糙麵餅子喝了碗粥,剛起床冷颼颼的身體一下子暖和了不少。

下起雨來,馬車自然也不能趕太快,春生熟練地把蓑衣穿好,搓了搓冰涼涼的手,拉緊韁繩趕著馬車送宋聲去翰林院。

宋聲這邊剛走,陸尋也匆匆吃了點,然後把飯給陸清端進了屋裡。兩個孩子醒了,他得幫忙看著,不然清哥兒沒法子吃飯。

家裡頭如今有兩個爐子,他屋子裡頭有一個,陸清這屋裡頭有一個。不過白天的時候陸尋基本上都在陸清這裡,一方麵是哄著團團和圓圓玩,另一方麵是為了省點炭。

陸清看他把飯端了過來,說道:“阿爹,你怎麼把飯給我端過來了,下次彆麻煩了,我去灶房吃就行。”

陸尋最是心疼他這個哥兒,伸手接過陸清懷裡的小團子,說道:“外頭下這麼大的雨,冷颼颼的,你就彆出來了。我剛才吃過了,剛好過來就順路端來了,你趕緊吃,一會兒彆涼了。”

說完後他又道:“團團和圓圓都喂過了嗎?”

“喂過了,兩個小家夥都吃飽了,這會兒精神著呢。”

已經七個月多的小娃娃這時候開始滿地爬了,一個看不住就搗亂。陸尋把他們兩個往床上一放,他們就開始往床下爬。

團團雖然是個男娃娃,卻不如圓圓這個哥兒愛動,陸尋看著兩個長相如此相似的外孫,每次都歡喜的不得了,樂嗬嗬的陪著他們玩。

陸清飯量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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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他直接端去了灶房把碗洗了。

來了京城後陸尋再沒做過雕花的活計,每天日子過得也順心,來了一個多月瞧著氣色都比以前好了許多,看起來更年輕了一些。

陸清把灶房的事忙完後就過來了,看到阿爹正在逗不愛開口的團團說話,讓他叫阿爺,陸清抿著嘴笑道:“阿爹,團團還小呢,你現在教他他也不會的。而且叫阿爺都把你叫老了,咱們兩個一塊出去,說你是我哥哥都有人信。”

陸清模樣長得好看,很大部分隨了陸尋。陸尋雖然婚姻不幸,但卻都沒怎麼下勁乾過活,他長得白,眼睛有神,三十七歲的年紀瞧著像一十七八。再加上他們兩個長得像,出去說他是陸清的哥哥,肯定有不少人信。

陸尋說道:“你都是孩子的爹了,還這麼沒大沒小的。”

這邊宋聲到了翰林院之後發現他今日來的還算是早的,他們這個辦公的屋子一共坐了六個人,除了他之外,還要一個到了,其餘四個都還沒來,就連每次都比他早到的吳嘉輝也沒來。

今日天氣確實惡劣,一大早起來就下了雹子,現在又開始下大雨,現在官員們上朝,離得近的走路來,離得遠的坐馬車,天氣影響,來的晚了趕不上點卯倒也情有可原。

比往日晚了約一刻鐘的時間,翰林院的官員們才陸陸續續的到齊。平時安靜的屋裡也因為天氣的原因紛紛聊了起來。

“這早上下的雹子還真是嚇人,我還以為今天要出不了門了。”

“可不是,一大早起來就聽見瓦片被砸的邦邦響,還好就下了一小會兒,不然今年老百姓這收成都得受不少影響。”

說這話的是出身寒門的一個官員,與宋聲一樣同為修撰,因為寒門出身,所以不自覺的擔憂起老百姓的莊稼作物。

“雹災不多見,我記得上次史書有記載的雹災還是前朝末年呢,周兄不必如此擔憂。”

宋聲本來沒在意,這時聽到他說雹災,腦中像是被什麼擊中一樣,忽然想起了他原來看到的一部分書中的內容:景朝三十九年,十一月,雷,天降雨雹,大者如雞卵,小者如蓮芡,致使百姓房屋良田受損,死傷半數,釀成災禍。

所以,這次冰雹不是隻有早上下了一小會兒,說明後麵很可能會接著下,並且持續多次,不然不會造成雹災。

宋聲越想越心驚,如果真的是雹災,這時候做什麼都無濟於事,根本阻擋不了惡劣天氣的發展,隻能想想補救和安置措施。

書裡提到後麵雹災讓連州一帶百姓損傷嚴重,皇帝派敬王前去治災,雖然災情止住了,但敬王用的卻是以暴製暴的手段,無情鎮壓。而後皇長孫出現,完美解決平息了這件事,得到了皇帝嘉獎,為以後登上皇位奠定了基礎。

在這期間,主角受謝容也在,這本書的謝容還是個醫術高超的小醫郎,他心地善良,跟隨皇長孫一起救了不少災民。不巧的是這般人美心善的哥兒還引起了敬王世子的愛慕,後麵的三角戀跌宕

() 起伏,宋聲匆匆翻閱了一下就棄了。

對於他們三個跌宕起伏的故事宋聲並不感興趣,如今他關心的是百姓們的安危與生存。

在宋家村待的這幾年讓他充分體會到了底層百姓生活的大不易,此時想到這次很有可能即將到來的雹災,他不禁跟某位先輩一樣哀民生之多艱。

這件事還是早做防備為好。宋聲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六品官,但也是有上書天子奏折的權力的。

他提筆寫了封奏折,言辭懇切,說是此次恐出現雹災,還請皇上早點準備賑災等相關事宜。想到雹災過後還可能出現瘟疫,畢竟厲害的雹子可是能砸死人的,他後麵附上了好幾點關於賑災方麵的舉措和建議。

像他這個品級的官員上奏的奏折,一般都是先經過內閣篩選,然後才呈奏給皇上,也不知自己這封奏折能不能被皇上看到,他提起的筆猶豫了一下,還是寫了。萬一皇上看到了,會提前做了準備,這樣也許能幫到受災的百姓們。

雨下了大半天,中午的時候小了點,宋聲撐著傘跟吳嘉輝一塊去食堂裡吃飯。今天來食堂吃飯的人不多,聽說一早就不少官員告了假。有的官員住的地方距離遠,路不好走,這遇到惡劣天氣便來不了了。還有的官員純粹是借著天氣這個事故意告假的,反正人家也不缺扣的那點俸祿。

無故告假是會扣俸祿的,雖然扣的不多,但對大多數清貧的官員來說,還是能不請假就不請假。就好比上班要全勤才能拿到全部的工資一樣,景朝官員的懲罰製度也有這一項。

到了下午雨又開始下大了,不過好消息時,一下午都在下雨,沒有下雹子,倒是讓各個官員們都鬆了口氣。

宋聲的臉色卻是一直都不好的,他忍不住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差錯,會不會是記錯了,隻是一次平常的下雹子,不是雹災。

可原書中他記得的為數不多的主角謝容都出現了,說明這就是那個書中的世界,那這雹災會不會也會出現......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下午翰林院下班後,春生來接他回去,宋聲坐上馬車後道:“春生,先不回家,送我去崔閣老府上一趟。”

來京城之前,崔夫子給了他一封推薦信,說是可以拿著推薦信到京中崔閣老府中拜訪。但他來的這幾個月,出於種種考慮,一直沒去。這時候他也沒彆的辦法了,提醒皇上雹災的事情刻不容緩。

春生這幾日已經把京城各大街道的路都摸熟了,白天沒事的時候他就出去識路,畢竟他是個車夫,精通城裡的路是他應該具有的技能。

翰林院距離崔閣老家不遠,他拿著帖子上門拜訪時崔閣老剛好在家。

崔夫子的這封信還是很有分量的,不多時,崔閣老親自接見了他。他很想知道自己這個離家的弟弟一直在信裡稱讚的這個年輕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宋聲被崔府的下人引到了書房,書房裡,他第一次見到崔閣老。

崔閣老年紀有些大,瞧著比崔夫子年紀還要大一些。

在宋

聲想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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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瞧起來倒是和藹不少,他臉上掛著笑讓宋聲坐。

宋聲在書案的對麵坐下,禮貌的問候了一下崔閣老後,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雹災?你說的事情可有依據?”

“並無依據,隻是我對天象略懂一些,加上近日一早已經下了一場雹子,所以猜測也許過兩天會下的更多。”

道路出行不便,或許近日已有地方發生了雹災,隻是消息還沒傳到呢?聽說前朝末年有一場雹災,當時路麵受雹災襲擊,造成道路行走不便,朝廷需要多出錢財來修路,從而會導致國庫空虛,讓當時一度飄搖玉墜的山河更加日暮西山。

崔閣老表情漸漸凝重,不過到底是宋聲一麵之詞,不可輕信。畢竟宮中還有欽天監在,若是天象有異,他們怎會瞧不出來,又何須宋聲一介翰林院的書生來提醒。

“你找老夫來是要幫你做什麼?”

“實不相瞞,下官已經寫了一封奏折遞了上去,想說的都已在裡麵言明。”

宋聲的意思很明顯了,奏折由內閣先行看過之後會挑揀有用的呈奏上去,還會根據事情的輕重緩急把奏折分類,便於皇帝處理事情更快更有效率。他是想讓崔閣老幫忙,確保他的這封奏折能夠讓皇上看到。反正奏折是他寫的,皇上信與不信,都與崔閣老無關。

宋聲從崔閣老府上出來,春生趕緊把馬車趕了過去,從宋聲進去後他一直在旁邊巷子裡等著,這附近住的人都非富即貴,他不敢亂停馬車。

宋聲上車後他問道:“老爺,咱們回嗎?”

“嗯,回吧。”

來崔閣老這裡耽誤了些時間,宋聲比平時晚了大半個時辰到家。陸清看外麵的雨下的大,他還沒回來,想著下著大雨,走的慢也正常。但眼看都快比平常回來的時間晚了一個時辰了,心裡忍不住擔憂,一遍一遍朝門口張望著。

過了一會兒終於瞧見馬車回來了,他趕緊撐了把傘出去,宋聲借著他的傘下來,到了屋裡後,把官府換下才過去吃飯。

陸清擔憂的問道:“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嗎?”

“嗯,今天翰林院事情有些多,加上下雨了路上不好走,回的便遲了些。下次到時間了我要是還沒回來,你們就先吃,不用等我。”後麵這半句也是跟阿爹說的。

陸清應了,給宋聲盛了碗飯過來,今天做的菜不多,蒸屜裡熱的饅頭,鍋裡煮的菜粥有些涼了,他又加了幾根柴熱了熱才盛出來的。

“相公,早上去翰林院趕上了嗎?有沒有耽誤你辦公?”陸清還惦記著早上下雹子的事,操心著問宋聲有沒有遲到耽誤了辦公。

宋聲幫忙把碗筷擺好,拉著陸清的手坐下道:“沒有,今天有不少同僚都來晚了,還有一部分人告假了。”

陸清驚訝道:“還有人告假啊?”

“嗯,反正翰林院的活也清閒,一天不來也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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