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溫平喝得醉醺醺。

許久後,才感知到前方好似多了道人影。

他迷迷糊糊抬臉看去,看到來者身影之後,當即眯著眼笑道:“蓮歌,你終於來了?怎麼回事,說是最後和我痛飲一場,自己卻遲到了這麼久……”

說著,又抬頭看一眼。

黑夜之中的蓮歌身著一襲淡粉色長衫,可目光卻不在他身上。

他下意識順著他的視線扭頭朝身後望去。

邊看邊嘟囔:“你在看什麼?”

身後是院內的高牆,和仿若沒有邊際的夜色,微風輕拂,枝葉飄搖。

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溫平這才想起什麼:“對哦,忘了你乃目盲之人……”

隻是,聲音落下後,竟聽到蓮歌用若置身夢裡的聲音道:“看到了一個很有趣的東西。”

害得溫平又扭頭朝後看了一眼。

確認還是什麼都沒有後,他便隻當他是說了句戲言。

畢竟,瞎子能看到什麼呢?

嘖……

明明沒有喝酒,怎麼好似比他醉得還要厲害。

溫平再度抬頭,邀他共飲。

卻被對方拒絕了。

“不了。”他道,“忽然便失了飲酒的興致。”

溫平覺得有些奇怪,正想追問呢,就見什麼冰涼的東西被輕輕扔到了他麵前的石桌上。

“贈你了。”

什麼?

溫平酒意褪去大半,饒有興致地揉著眼抬目看去。

竟是一把頗為普通的短刀。

送他刀做什麼?

可待抬頭想追問,眼前哪兒還有蓮歌的身影?不僅如此,整個院子都空空蕩蕩的,除他之外,再無彆人。

他好似憑空消失。

又仿佛根本就沒有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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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蓮歌來說。

若同那少女初次見麵時說的那句“對你更為感興趣”,隻是一句可有可無的戲言。那麼方才在院中,同溫平所道的“看到有趣的東西”,便是實實在在的肺腑之言。

他的生命太過漫長。

漫長到,他險些都要忘記“死亡”的滋味。

可倒在她劍下的那一刹那,無數久遠到早已模糊的記憶,朝他紛至遝來。

他終於記起。

自己也曾有過一段極其弱小的時候。

在初來乍到,剛被扔到這個世界的那段時間裡,他曾因太過渺小,受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折磨。

生命是脆弱的,同時也是低賤的。

在那滔天血海之中,瀕死之際,他竟開始祈禱死亡。

苦痛難以承受之際,死亡是唯一能帶來解脫的東西。

沒多久,他如願死了。

隻是沒多久,他又活了。

幾次輪回後,他終於意識到,上天在無

儘折磨之下,贈予他的唯一仁慈,是不死。

可不死,對那時的他來說,才是最大的殘忍。

後來,他憑借自己的力量離開了那個噩夢一般的地方。

他終於擁有了足夠的自保力量。

後來,他被一些人殺死。

又殺死了這些人。

再後來,他再也不會死了。

活了太久太久,死了太多太多次。

久到他快要忘記自己究竟姓甚名誰,究竟為何而來,又究竟從何處而來。

他隻知道,他對眼前這個糟糕透了的世界,已經厭惡到了極致。厭惡所到的每一個地方,厭惡所看到的每一張臉。

在下一次死亡到來之前,他想讓這世界的一切生命,都歸於虛無。

這是他在這乏善可陳世界裡,給自己定下的,唯一叫他心裡能生出些許波瀾的小目標。

隻是,他未曾料想,所謂的“下一次死亡”,來得那麼快。

那麼出人意料。

他竟然死在了一個,看上去非常瘦弱渺小,幾乎可以稱得上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手上。

更出人意料的是,她似乎遠比他以為的要敏銳。

敏銳到——恐怕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無意中,救下了一宅子的性命。

夜幕低垂,更深露重。

晚風輕輕吹動衣角,一襲粉衫的年輕琴師立在巷尾一角,沒有焦點的雙眸朝著某個方向望去。

許久許久後,他的身影才悄無聲息地從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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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善善本來是在睡覺的。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魔域帶來影響太大,這個覺睡得她並不是很舒服。

夢裡身體沉甸甸的,仿佛始終有什麼東西在拽著她往下墜。

腦袋也沉甸甸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正想努力擠到她的腦袋裡。

不……

不是好像。

是真的有。

是一道飄渺而又遙遠的聲音,仿佛加上了3d音效,繞著她的腦袋不停旋轉,口中念念叨叨著些什麼……

可能是這個世界的古文,全是些陌生且隱晦的詞彙,念經文一般,根本聽不懂。

聽得柳善善腦袋都險些要炸掉。

她很想將那些聲音屏蔽,但很顯然,這東西完全不由她操控,她越是煩躁,那聲音便越大。

直到最後一段話落在空氣中。

這段倒是聽懂了。

“放下一切俗世陳念……握緊手中刀柄……”

“想要嘗嘗鮮血和嗜殺的快意嗎……”

“想要成為踐踏者,掠奪者嗎?”

“來吧……”

“直麵內心最大的渴望與欲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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