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夫人被賈母叫到榮慶堂閒話,來時笑語盈盈,去時咬牙切齒。
一回到自家院子,王夫人就恨恨地拍了桌子。
周瑞家的過來奉茶,見此情狀,心裡咯噔一聲。
見王夫人看向她,周瑞家的硬撐著笑上前道:“太太且喝茶,這是今年新出的龍井。彩霞那丫頭沏了兩遍,特意晾溫的。您且喝上兩口兒,去去心火。”
王夫人接過茶盞,略沾沾唇就撂下了。
她隨手把茶盞往炕桌上一放,又是清脆的一聲響。
王夫人心裡的怒火,豈是一盞清茶可以平複下來的?
她煩得要命,看誰都不順眼。
周瑞家的暗道倒黴,怎麼今兒正好趕上她輪值?
太太怒氣衝衝,偏偏她在這當口伺候太太……這簡直就是在擎等著觸黴頭。
周瑞家的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給王氏捏肩。
她一邊捏肩一邊柔聲打探:“太太看起來好像不大歡喜?不是說老太太請您過去說些家常話嗎?”
王夫人按著太陽穴抱怨道:“若非老太太,我也不會如此難受!老太太慈愛,心疼媳婦懷孕辛苦,我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她也不能剛知道邢氏有了,就把我叫過去教訓啊!”
“又說不能短了邢氏吃用,又說要約束下人不能讓下人爬到主子頭上!如此這般細細叮囑,於我卻太過吃心!”
“我這些年管著這個家,嘔心瀝血,勞心熬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太太卻對我如此不放心,這又讓我怎麼能不生氣?”
她越說越生氣:“這些年來,我何曾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偏老太太對我千百個不放心,在雞蛋裡挑骨頭!難道我竟是那等眼皮子淺的,會短了邢氏的仨瓜兩棗?”
“且不說邢氏,隻說大老爺。他在公中取錢,回回都是三五千銀子的大宗。我什麼時候說過一句不許了?”
“還有他們大房的璉哥兒,我也是十分疼愛,我心疼那孩子喪母,向來不讓他吃一點點苦。這般用心,便是我親生的珠兒都比不上!”
“都這樣了,老太太還覺得我會虧了大房,把我叫過去立規矩。偏生咱們這邊還落得個老太太偏心的虛名。如此的委屈,我能和誰訴?也就隻能和你說說了。”
騙人的最高境界就是騙過自己。
王夫人說著說著,竟把自己說得委屈了起來。
她捏著帕子淌眼淚:“這邢氏沒生下來孩子呢,老太太就開始給我臉色了。要是她生了兒子,這府裡怕是沒我們娘幾個站著的地兒了!”
賈政作為次子繼承了榮國府大半的資源。
王夫人作為次子媳婦,又做了威風八麵的當家太太。
二房怎麼可能會像她話裡說的那麼慘?
周瑞家的知道王夫人喜歡裝菩薩,更知道王夫人根本就不是賢惠人。
王夫人要是好人,這府裡那班捧高踩低、欺軟怕硬的奴婢就不會交口稱讚二太太慈和了。
若不是賈母在榮國府經營一生,心腹眾多,眼線密集,隻怕王夫人還會更加貪婪。
嘗了甜頭的人,是不會甘願把手裡的一切還回去的。
現下,義忠親王已經去世多年。當年奪嫡的陰霾也逐漸消散。
母子親情,本是天性。就算賈母再不喜歡賈赦,賈赦也是賈母的親兒子。
如果不是她持之以恒地敗壞大房夫婦的名聲,以賈母的權衡手段,恐怕早就要分她的權了!
兄長王子騰固然出色,但也管不到賈母這位超品的國公夫人頭上。
賈政又孝順,更不會為了她忤逆母親。
所以王夫人當年才選擇釜底抽薪的。她心想,與其小心翼翼地討好婆婆,不如直接把這個可能被賈母提拔起來對付自己的大太太給廢了。
她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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