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林如海已經下定決心要送黛玉入京了,但他並沒有立刻就把此事告知女兒黛玉。

玉姐兒的病剛好,和她提這個,倒是會惹她傷心。

想來還是年後再和她提此事,來得更好些。

卻說年尾的時候,鹽道衙門忙亂得要命。林如海忙了一多月公務後又累病了。

所幸馬上就到了春節,朝廷文武官員都有一十天的假,林如海還能在家裡養一養身體。

到除夕的前幾天,林如海已經大好了,也有精力操辦節禮和年貨的事情了。

賈璋也收到了黛玉.乳母王嬤嬤送來的新衣,一件月白的深衣,一件豆綠色的直裰,還有一件銀灰麵鬆鶴延年白狐裡子的大氅。

幾件衣裳皆裁剪雅致,布料柔滑,針腳細密,看著不像普通人的手藝。

王嬤嬤的話解了賈璋的疑惑:“二爺,這是我們姑娘吩咐府裡最好的繡娘趕製的衣裳。”

原來是表妹的吩咐。

賈璋是何等機敏的人,如何想不到黛玉的想法呢?

他的這位表妹大抵是不想讓他的衣食住行出現任何紕漏,辜負了他千裡迢迢來揚州拜祭姑母的心意……

細細想來,這一個多月以來,東園裡確實從未出現過疏漏。

或許這也不僅僅隻是姑父的功勞,還有他這位表妹的手筆。

賈璋心裡有些悵然,也不過是個小姑娘,過了年才七歲,行事就這般周全了。

偏她也不表功,若不是王嬤嬤多說了兩句,她的用心又有誰知道呢?

除夕當天,林如海和賈璋、黛玉兩個孩子一同在花廳裡吃了年夜飯,又同去如海的書房裡守歲。

新年的歡悅氣氛倒是衝淡了賈敏去世的悲傷,隻是當月上中天之後,林如海還是心生幾分淒清之意。

往年的這個時候,敏兒都會敬他一杯酒,與他同念兩句《詩經》的。

或是他念《桃夭》,極力誇讚敏兒賢惠;或是她念《子衿》,訴儘滿腔相思恩愛情誼。

如今卻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年後初八日,林如海銷了假。隻是還沒安享幾日太平,就又迎來了一個新的難關。

去歲夏天新安江發了大水,冬天西北六省又遭了雪災,朝廷為了防止民變,開倉放糧賑濟災民,耗費了無數錢米。

年初內閣核算賬目,才發現國庫因為賑災的緣故產生了虧空。

為了解決財政危機,皇帝和內閣都把視線看向了兩淮。

畢竟鹽稅是朝廷每年稅收的大頭,而兩淮又是盛朝最大的產鹽地——每年從兩淮收上去的鹽稅,就占了鹽稅總額的一半。

往常國庫虧空時,朝廷經常會通過增加鹽稅、要求鹽商捐效的方法來宰鹽商這頭被養肥的豬。

這樣的做法效果很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可能導致私鹽泛濫……

不過林如海已經做了好些年的巡鹽禦史了,對於打擊私鹽、轄製鹽

所以說,皇帝這種生物自古至今都是一樣的。

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既要又要還要……

所以,姑父您老人家還不退步抽身嗎?

若還留在鹽道這暴風雨的中心裡,隻怕他日會粉身碎骨,跌入萬丈深淵……

林如海他難道不想退步抽身嗎?

他當然想,但是他不能。

他能輕而易舉的想到一旦他和甄家產生衝突,皇帝最後會選擇保誰。

天平的一邊是皇帝的美妾愛子以及乳母甄老太太,另一邊是他林如海這個揚州巡鹽禦史。

林如海當然不會天真地覺得皇帝會保他這個區區下臣。

如今的朝廷裡,上麵執政的閣老們在鬥,想要皇位的皇子們也在鬥,下麵的人不由自主地被卷進去……

時局如此混亂,誰又不想自保?

可是……

他是皇帝欽點的探花郎,在太子被廢後仍舊擔任要職,不但做了巡鹽禦史,還被加封為蘭台寺大夫。

如此重用,又怎麼可能隻是讓他來當鹽道的家,大賺炭耗冰敬?

表麵上看,他是被皇帝信重,才被派來看管鹽稅這個錢袋子的;實際上,他還充當著皇帝監視江南的耳目。

像他這樣的耳目不止一個,代善生前就告訴過林如海,紫薇舍人薛沛就當著同樣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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