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歲的黃在興有著典型本地中年油膩生意人的外在特征……
禿頂、肚腩、金燦燦的手表和皮帶頭,還有一條被盤的油亮的黃花梨手串。
得益於原生家庭是從本地走出去的,所以他能講的一口地道的金州話,如果不知道他懷揣的是某國護照的話,打死也猜不到他竟然是個外國人。
今天他的心情難得的有些愉悅,因為他即將功成身退。在經曆了長期的潛伏之後終於得到了撤退的命令,還是帶著勝利的成果撤退,這意味著回國之後他將會得到各種豐厚的嘉獎,甚至還會大幅升職,逐漸靠近權力的中樞從而脫離這種危險的工作。
一想到今後的種種,傍晚下班打開家門時的他不禁揚起了一絲得意的笑。
可這一絲得意的笑在他剛走進家門時,卻突然在臉上僵住了……
“撲通!”
幾道劈啪作響的電擊聲過後,瞬間失去意識的黃在興一頭栽了下去。
當他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被捆在一張椅子上不得動彈,而望著自身後悠悠飄來的藍煙,他立即明白了一切……
瞪著眼愣了片刻後,黃在興苦笑著甩了甩頭:“看來,我的直覺是對的,我果然是被人盯上了。”
“作為一名潛伏工作者,你該相信自己的直覺。你不應該和自己的直覺去賭。”陸魚塘那冷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你是來抓我的?”黃在興麵不改色,甚至嘴角還掛著一絲笑。作為間諜,他的心理素質自然是相當的過硬。
“不,我是來殺你的。”
“殺我?”
“對,殺你。”
“不經由法律程序,現在就殺我?”黃在興反複確認。
“對,現在就殺你。”
黃在興沉默了片刻,微微頷首:“我想……我明白了。你不是警察,也不是國家安全部門的特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身份應該是和我差不多的,也是見不得光的。”
陸魚塘掐滅了香煙,然後照例將煙頭揣進了兜裡:“你說的沒錯。而且你我工作的服務對象也都一樣,都是為了各自國家的利益。”
黃在興乾笑了幾聲,搖著頭說道:“可你太魯莽了,你選擇殺我的地點不太合適,你的這個錯誤注定會給你的身份和背後的組織蒙羞。”
陸魚塘緊盯著他的後腦勺:“這話怎麼說來著?”
“把這個小區作為落腳點我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想到達我家門口的話,根本沒有監控盲區路線。就算你是從外牆破窗而入也是個錯誤,因為這裡每棟樓的每一麵牆,也同樣處於監控之中。”
陸魚塘點頭:“你說的很對。”
“這樣一來警察在發現我的屍體之後,就注定會在監控錄像中發現你的身影,而你的行蹤也很快就會被警察給掌握。嗬嗬,一名特種行業的精英到最後竟然會被普通的警察給抓住,雖說到最後你肯定不會承擔任何後果,可……你不覺得丟臉麼?”
陸魚塘笑著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熟絡的跟老朋友似:“還是有盲區可以進入你家的。”
“哪裡?”
陸魚塘指了指天花板:“樓頂天台。”
黃在興一怔,但很快開口反駁道:“對,就算樓頂天台沒有監控,可你要從天台進入我家則必須從外牆降落破窗而入,而你一旦出現在了外牆,則意味著進入了監控的範圍之中。”
“我沒有動你家的窗戶,也沒有攀爬任何建築外牆。”
“可笑,難道你鑿穿了樓板?”
說完這句話,黃在興突然愣住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猛的扭頭望向了自家的廚房……
隻見廚房一角那貼著瓷磚的煙道,竟破了一個大窟窿!
而且從破裂的形狀來看,是被人從裡麵給強行踹開的!
“煙道!?”望著從大窟窿裡伸出來的一根繩子,黃在興瞬間明白了過來。
這廝,是從樓頂的煙道口垂降下來的!
陸魚塘嘴角一揚:“對,煙道。這是一棟三十三層的住宅樓,煙道的長寬至少是六十厘米,足可容得下一個人。精挑細選?嗬嗬,你彆說笑了,要真是精挑細選過了,就不該選擇住在這頂層,因為樓頂煙道口與你家的垂直距離,不過隻有區區一層樓板的厚度而已。”
頓了頓,陸魚塘再次輕拍他的肩膀:“如果換做是我,會選擇這小區裡幾棟十一層的住宅樓作為落腳點。因為十一層住宅樓的煙道最多隻有三十厘米寬,很難容下一個人。”
黃在興愣了半晌,苦笑再次爬上了他的臉:“不錯、不錯,這的確是我的疏忽!嗬嗬,竟然能想到以這種方式進入,你的確值得我誇讚!那個……我能看看你麼,至少讓我知道自己是死在什麼樣的人手裡。”
“沒問題。”說著陸魚塘走到了他的身前。
黃在興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不緊不慢的說道:“嗯……尼龍連體服,手套,帽子,防霧透明亞力克眼罩,口罩……嗬,是我預料之中的打扮,為的是不在這裡留下任何生物檢材。”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可緊接著黃在興卻突然咧嘴一笑:“不過,你還是疏忽了一點。”
“哦?”陸魚塘再次走回到了他身後,“說說看呢。”
“據我所知,去往樓頂天台的路線也絕對沒有監控盲區。無論是電梯還是樓梯,或者就算你身手了得直接從外牆爬了上去,那也都會暴露在監控之中。”
“放心,監控錄像裡麵不會出現我一根毛的影子。”說著陸魚塘拍了拍手,深吸了口氣,“行了,閒話到此為止。你,也到此為止吧。”
這回黃在興笑不出來了,隻見他耷拉著腦袋沉默了片刻後,沉聲問道:“有的談麼?你是可以被收買的人麼?”
陸魚塘乾脆的搖頭:“不是。”
“果然是不行麼。嗬,這也在我意料之中。”說完黃在興長長的舒了口氣,看上去顯得很坦然,似乎還有幾分從容。
“既然乾了這行,這一刻的到來想必你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的。”說著陸魚塘拿起了一卷保鮮膜,慢條斯理的打開包裝,“你成功的完成了任務,死的並不羞恥。想必你的國家會給你英雄一般的葬禮。”
黃在興仰麵長歎道:“是啊…估計會吧。可如果能功成身退的話……如果能…活著和我的孩子們共同分享這份榮譽的話……那就太完美了……”
“功成身退麼?”陸魚塘停下了撕保鮮膜的動作,若有所思,“嗬嗬,是啊,像我們這些見不得光的人,最大的願望可不就是功成身麼。就算沒有什麼功勞,隻要能做回一個自由人、做回一個普通人,那也是我們最完美的結局了。”
聽到這番感同身受的話黃在興突然大笑了起來,可眼淚同時也傾瀉了下來:“說的好!夥計,如果你能成功的熬到那一天,我由衷的替你高興!來吧,我們都有各自的立場,動手吧!代表你的國家,做你該做的事!!”
“嗬,拋開立場來說,你能遞送出去那麼重要的情報已經是很成功了。想開點,死亡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你這也算是功成身退。”說話間,陸魚塘手中的保鮮膜已經覆在了黃在興的口鼻之上。
黃在興的胸膛開始劇烈的起伏,他大口的呼吸著,似乎十分珍惜能吸入空氣的最後機會。
保鮮膜開始一圈又一圈的在他臉上反複纏繞,每纏繞一圈,陸魚塘都會用力的拉扯一次,確保不會留下空隙。
而黃在興全程沒有絲毫的反抗,反而仰起了臉,似乎有意在配合著對方。
一圈…又一圈……又一圈……
層層纏裹,直至看不清黃在興的五官之後,陸魚塘這才扯斷了保鮮膜,默立於一旁。
而此時的黃在興也因為處於極度缺氧狀態的之下,渾身開始不由自主的抽搐顫抖。
死亡……正在將他帶走……
椅子,因為他的抽搐而移動,椅子腳與堅硬的大理石地麵發出了陣陣尖銳的摩擦聲……
在這刺耳的死亡音律之中,陸魚塘點了根煙,背過了身去。
他不是不忍直視。
等待彆人咽下最後一口氣的場麵,對於他來說是司空見慣的。他隻是覺得這個男人值得自己給予幾分尊重、給予幾分體麵。
所以他選擇不去無禮的直視這個男人一生中正在經曆的最後一件大事……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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