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之下,涼風習習。
吹煞了天地之間的一切轟鳴,漫天的色彩仿佛一張畫卷為之定格,周圍的一切光影斂去,僅有紅衣白發的妖異女孩,迎著風衣袖微微飄舞。
時間並沒有靜止。
但不斷朝淺紅攻擊的牛魔神話,變幻身形壓製著黑甲軍團的血肉王者,差不多快頓止了。
發發發……發生了甚麼?
牛魔神話沉浸於戰鬥之中,並沒太注意周圍,血肉王者是有觀察的。
他此前覺得丟臉,發狠要拿下這支黑甲軍團,要重揚神話之威。
神話,絕不是凡俗能匹敵的。
他深信著。
儘管戰力全開仍一時半會沒攻破這個特殊的軍團,但他相信...他相信
一眨眼就發現黑翼神話涼了。
“這得捋一捋過程。”
“黑翼那廝降臨了。”
“黑翼那廝朝著人類城市a上去了。”
“黑翼那廝也遇到了,能夠比肩神話的凡俗人類?”
“黑翼那廝倒……倒下了?!”
血肉王者沉默。
望著那夜空下,置身於殘骸之上的人影,他心裡驀然升起一陣寒意。
那似乎,比他們這些被稱為邪神走狗的人,更能夠播灑恐懼。
不!
開什麼玩笑,他竟然會因為一個神話之下的凡俗,而生出恐懼!
血肉王者又驚,又惱。
迅速跟黑甲軍團拉開了距離,深怕被軍團和那名.....簡直不是人的人類夾擊,哪怕沒有夾擊,血肉王者不願意也必須承認,那名人類女性戰力......在自己之上!
“如果本尊能夠降臨,本王豈會畏畏縮縮!”
“若本尊在場,展露出神話形態,這裡所有人......都得死!”
可他隻是無能狂怒罷了。
若非以容器神降,七覺之身根本不可能進入藍星這樣的世界,在以往,血肉王者從來不覺得這是問題,神話降臨足以抹除一切抵抗,即便是那些妄圖阻擋母神進食的人類綠洲,進入這些新生世界也得神降,還比他們更難。
然而今天,一位降臨下來的神話,被新生世界的土著打爆了。
爆了。
整個戰場都短暫的陷入沉寂,一雙雙目光望著那道人影。
血色帝皇也是。
他正在準備降臨,他並非不想出手,和黑翼神話一同對付那名藍星女性,隻是……他很清楚藍星還有一尊神話戰力!他一直在盯著。
“還有一尊?!”
宮殿內,牛魔神話、血肉王者,以及被打爆了化身,整個人都顯得抑鬱、頹喪、憤怒的黑翼神話,三位都發出驚呼。
這,怎麼,還有?
這合理嗎!
“藍星還有一人,能夠以凡俗之軀比肩神明,而且,那人可能才是藍星的最強者,不然你們以為,對付區區一個新生世界,本皇何必這麼重視。”
“隻是,藍星展露出來的手段,仍然超出了本皇的一些預估。”
在此之前,牛魔三位神話儘管沒明說,可血色帝皇哪會不知道,三位神話對他主導的行動,是有些嗤之以鼻的。
現在,沒有誰敢輕視,敢說他膽小了。
可血色帝皇卻有些進退兩難了起來。
他準備這一手又一手,為的就是對付當日那人,他也鎖定了目標,他投注的目光牢牢盯著那道身著白袍的人影。
衣著、樣貌都不一樣,氣息也略有差彆。
可直覺告訴他,那就是他要找的人。
藍星這個世界有古怪,古怪可能就是源於此人。一切的準備都是給這名白袍人準備的葬禮,但……他也完全沒預料到,藍星這麼不講道理啊!
血色帝皇心中,不由升起一絲絲不妙預感。
如果提前預估到藍星殺手鐧這麼誇張,他一定會呼喚更多的援手,然而,戰爭已經開始了,這個時候中止,牛魔、血肉兩位神話,他們的化身必然回不來。
自己需要支付更多的代價。
對於藍星這樣一個新生世界,沒有任何人類霸主綠洲支持的世界,仍慘遭失敗,他血色帝皇的地位,也將遭受到重大打擊。
可能在神話圈子內,抬不起頭來!
想法再腦海中過了一圈,支撐他繼續戰鬥下去,而不是戰略性撤離的,自然不是以上種種理由,核心原因隻有一個!
——他,仍有把握!
他還有準備!
…
…
水澤基地市北麵,滿地狼藉的戰場上。
安見幽見敵人已經被物理性抹除,便想起導師的告誡——非人態不能長時間維持,非人態不能長……×3。
重要的告誡回想三遍。
她開始解除。
長在身後的八隻黑色布滿詭異紋路的手臂,緩緩往回縮,轉眼之間便是消失一空,緊接著,那滿頭白發上麵的純白色,一寸一寸褪去,由白轉黑,額前那顆怪異眼珠也緩緩沉下、消散,一身妖豔紅裙也緊隨其後,化作點點光粒消散。
眨眼間,
妖異、可怕、宛如魔神一樣的身影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站在狼藉大地上的柔弱女孩。
除了額前隱隱有凸起痕跡,脖頸上纏著一條紅繩外,安見幽身上並無多少汙染痕跡,哪怕剛才非人態脫離,她的狀態也仍比99%的六覺王座更強。
即便是那曾長出八條黑色手臂的後背,此時也看不到絲毫痕跡,是一片光滑白皙。
若非這身戰鬥服已經變成了露背裝,若非剛才那一幕,已經印在在場許許多多人眼中,人們絕對無法將這名纖柔女孩和剛才的‘魔神’聯想到一起。
可是,現在已經回不去了。
一見這道纖柔身影,人們腦海中浮現出來的,便是八臂白發紅衣,狀如魔神。
這一位令人驚懼的魔神,在退出‘非人態’,將一隻隻詭邪散落至四周後,就站在原地陷入了呆滯。
“我剛才,做了什麼?”
“我好像……”
剛才發生的一幕幕,宛如電影畫麵於腦海中飛速閃過。
安見幽是有記憶,也有意識的。
受到天賦的保護,哪怕跟詭邪融合,將詭邪的力量化為己用,她也不會陷入瘋狂。
隻是,
“我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我竟然伸出舌頭,去舔那些飛濺出來的血液……嘔!”
安見幽麵色都白了,弓著身,捂住嘴巴。
忍不住從納物之戒裡取出清水,倒入嘴巴裡,咕嚕咕嚕漱著口,再吐出來呸呸呸掉。
她躲在熔爐魔像巨大的身軀之後,一遍又一遍漱口,還取出了一罐桶裝水,嘩啦啦地當頭倒下,將那些飛濺到身上、臉上的血液給衝洗開。
“我明明擁有‘守護力場’這門技能,可以擋住那些飛濺血液的啊!為什麼我當時都不想擋!”
當時她的想法似乎是,沒必要。
沒必要為了一點點潔癖,影響戰鬥的效率。
可是,這是一點點潔癖嗎!這也不影響戰鬥的效率啊!
而且……
“我剛才的戰鬥似乎,似乎有很多觀眾啊!”
“那副模樣,可能是被幾千人看在眼裡了?”
“不要啊——”
安見幽抓狂。
安見幽尷尬。
安見幽忍不住用腳尖在地麵畫著圈圈。
自己這社死了啊!
沒臉見人了!
戰場陷入了詭異的寧靜。
七星詭邪墜世雲母掙紮著正爬起來,牛魔神話、血肉王者遠遠退開,如臨大敵盯著某個方向,那兒……
安見幽正躲在魔像身後,扣著泥土,嘴裡呢喃,麵色又白又紅。
發出抓狂的歎息。
“啊嗚嗚嗚嗚嗚——”
…
“這妹子……”
方遊微微搖頭。
儘管安見幽正處在幾隻詭邪的團團保護下,不論基地市這麵,還是更遠處的邪神爪牙、邪神仆從,亦或是從天外將目光投注過來的神話……這些全都看不見詭邪堆中的安妹子。
可是,他看得見啊。
不由發出輕笑。
隻有安見幽覺得自己社死,在其他人眼中那可是……
…
“帥啊!”
戰場前沿,甩出一條火龍的伊洛希雙目綻放出精光,“我也好想學這招,八條手臂齊齊釋放火焰,這也太爽了吧!”
“但是可惡啊,安見幽這家夥怎麼忽然這麼厲害了,她是不是偷偷找導師補課了!”
“有一說一,這確實帥。”
刑驚雷讚同伊洛希第一句話,但反對第二句。
“用八條手臂去搓火球?哼,愚昧,拳拳到肉才是真的帥,安小姐她為什麼強為什麼帥,是因為她用拳頭,生生將那尊降臨神話給轟碎了啊!”
“你說什麼?火焰才是藝術!”
“哼,肌肉才是力量!”
“……藝術!”
“……力量!”
…
“既如同藝術般玄妙,又蘊含著澎湃的力量。”
“這,才是藍星真正的力量,才是藍星真正的守護神嗎?”
財之塔主艱難地咽了咽口唾沫。
又看向自家使者,停頓了一會兒道,“計劃取消,不論發生了什麼,不論藍星之後還有沒有劫難。”
在這之前,
淺紅色戰爭傀儡再強,那也仍是傀儡,隻是‘物品’,物品是需要主人的。
隻會加劇心中的覬覦。
黑甲兵團也很強,可那終究是兵團,而非個體力量,擁有著諸多限製。
唯獨那白發紅衣女子。
她不是神話,可她已經能逆斬神話。
那道身影深深烙印在腦海裡,就是他遠在數千重空間之外的綠洲本尊,心中都猛然升騰起冰涼寒意。
一切一切欲望全被澆卻。
藍星,絕不可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