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姐妹三個探頭,就見滿臉橫肉的王員外正叉著手講話:“閒話少說,今日我是來退親的。”

“退親?”葉大富驚訝出聲,“咱可是納采問名納吉走了一遍,連聘書都供奉過兩家祖宗……”

“王員外如今家大業大。”

宓鳳娘手裡的酒盅摜到桌麵,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

“您要是退親也不怕人笑話?”

“哼,你也不看看你家如今這幅樣子。”

王員外冷笑一聲,

“當初定親時你家是耕讀世家,老大更是在私塾裡人人誇獎的神童,說不定還會改換門庭。可如今呢?”

宓鳳娘訕訕,剛才的氣場頓時消了下去。

“可之前你還說若是孩子尋到就認這門親事呢。”

葉大富無措摸摸腰帶,擠出個笑臉。

“你闔家都是賤民,哪裡再能跟我家結親?”

王員外從鼻孔裡嗤了一聲。

這話出口葉大富似乎被蟲蟄了一樣驚了一下,

“賤民”兩個字戳到了他心坎:

“當初若不是我指點你走上康莊道,你不也是賤民?”

“算了吧相公。”

一直沒存在感的王夫人忽然開口,

“孩子既然回來,這門親事就認下吧。”

卻被王四狠狠白了一眼,

她立刻低頭,畏畏縮縮縮到一邊不敢吱聲。

王四狠狠開口:“倒馬桶算什麼大道?你自己嫌醃臢不乾讓我乾,我還得承你的情?”

“你好好說明白了,這肥料購買不是我給你的錢?你的本錢、門路,哪一樣不是我搭的橋?”葉大富怒了,“就連當初賤賣給你田地也是看你是親家麵上!”

“那也不夠我賠進去個兒子!”

王員外冷笑著打斷他的話,

“我兒讀書上進,夫子說科舉有望,轉眼就要去考狀元,哪裡還能配一個丫鬟?再說你家全家賤民,以後子孫還要不要抬頭?”

“‘師爺、衙差、娼婦、升秤、媒婆、走卒、盜、竊、時妖、’九樣裡你家占了四樣!”

王員外輕蔑掃視一圈,掐著指頭數,

“說不定這盜和竊也免不了。”

說著說著輕蔑打量宓鳳娘:“瞧你家姑娘們各個生得好,說不定最後一樣暗娼也是……。”

他話音還沒落就聽宓鳳娘大喝一聲:“你個剜口割舌的醃臢畜生,我撕爛你的嘴!”

王員外來不及閃避,就覺得眼前一黑,

額角劇烈發痛,

隨後有液體從他額頭流了下來。

他捂著腦袋尖叫:“血!血!”

聲音帶著顫抖。

還是王夫人鎮定些:“老爺,不是血,是酒。”

王員外這才敢抬頭細看捂著腦袋的手,

上麵沒血,

倒是有酒,

原來宓鳳娘一怒之下拿酒盅砸他,裡麵的殘酒流了他一臉。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得宓鳳娘再罵一聲:

“今日與你性命相博,你方知老娘我的手段!”

手裡還炒著酒壺就要再砸。

“葉大富,管好你渾家!”

王員外驚慌失措求助。

卻不料葉大富也拿起掃把要打過來:“打脊老賤人!你算哪條街上的黃狗,來我跟前狂吠?”

他一貫圓滑,此時卻氣勢洶洶、臉頰漲得通紅,顯然是被氣得發狠,

說罷就劈頭蓋臉打了過來。

不好。

王員外被兜頭打了好幾下,他齜牙咧嘴高聲嚎叫,好容易突圍出來掃視一圈,

葉家在死胡同裡,要出狹窄的炭場巷隻能從屋前過,可葉家兩位門神一樣占據屋門口,

今日是出不去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忙換了笑臉,躬身作揖:

“兩位,是我唐突了,我賠禮道歉。”

那媒婆也跟著做和事佬:“兩位都是街坊,真鬨大了葉家也落不下好名聲。”

“放你娘的冷屁!”宓鳳娘冷聲搶白。

還是王夫人上前給她深深行禮:“宓妹妹,你就看我份上饒他一回。再說你砸他這幾下,他額角起好幾個大紅疙瘩,少說有半月不能見人,也算解氣。”

她一臉卑微,又言辭懇切,

讓宓鳳娘想起從前兩家交好時王夫人待她如親姐妹一般,

再想起街頭巷口那些傳聞,知道她日子也艱難,

便歎口氣:“也罷。”

葉大富抓緊時間狠狠再打兩下,

又看了妻子一眼,戀戀不舍放下掃把:

“就聽我渾家的。”

王員外一看有戲,樂得牙花子呲出來笑:“多謝多謝。”

媒婆也跟著幫腔:“到底是通情達理人家。”

不要錢的好話說了兩籮筐,她今日辦成這樁退親,能多拿幾十文賞錢呢!

葉大富進了屋,拿出當初的聘書和一方鴛鴦陰陽玉佩,給了宓鳳娘。

宓鳳娘接過這些東西,歎了口氣:“勢利也算是人之常情。這些你們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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