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的意思其實很明確——從“邀請函”的性質講,不存在說你拿了這條神髓，就需要擔上明光神君為了神髓殺了那麼多人的因果，因果都是被天道掌控的,你成神了就會成為天道的一部分，怕什麼因果報應呢？

“前輩。”碧落仙子確實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神髓，隻能遇事不決喊前輩了，喊完前輩，弱弱地逼逼，“即便您不解釋這個，我也能想明白，即便我拿了這條神髓,得了實際的好處，明光神君殺了那麼多人的因果也不可能算在我頭上的。”

簡單的一個類比,一個惡霸強行占有了一個姑娘,一個俠客殺了惡霸救了姑娘，俠客本要放姑娘自由,姑娘卻要嫁給俠客以酬救命之恩。

好好的一個故事,什麼人的思路能清奇成“倘若不是惡霸強占了姑娘,姑娘還遇不上俠客呢,所以姑娘得感謝被惡霸強占了，而俠客則是實質上占有了惡霸作惡的好處”啊！

腦子有毛病吧！

金光的道韻就變成了——你既然知道……

“前輩,所謂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這已經是對人的道德和行為提出了很低的要求了。”碧落仙子道，“可即便隻是論跡，晚輩的所作所為，難道就是什麼正人君子了嗎？”

說到底,我殺少羽神女了麼？

沒殺成。

但我把神髓據為己有了呀！

那我的行為算什麼？誰會覺得我是因為高高在上的神明隨意欺辱殺戮凡人而動了最基本的正義觀，好意為那些枉死的凡人報仇呢？

這不是明明顯顯的因為我知道了少羽神女身上有神髓所以心生貪念，意欲趁著她剛從幻境中出來還不是很熟悉神髓而動手強搶嗎？

那道金光：“……”

你一定要這麼嘮的話，我倒是也不好反駁。

“所以，哪怕隻是為了晚輩自己的道心通明和問心無愧。”碧落仙子想得很清楚了，“晚輩都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就將神髓據為己有。”

彆的不說，至少要殺了那對父女嘛。

那道金光難免有些感慨。

你這樣的道心，活該我一看就喜歡你。

但是想一想，那道金光覺得不對呀。

即便你今天把少羽神女殺了，難道你就會笑納神髓了？

你彆說你會，你現在這個抗拒的情緒，你覺得我是傻子麼我相信你？

碧落仙子，微微臉紅。

然後開始讀書人竊書不算偷了起來，囁囁嚅嚅一下，最後覺得不如坦蕩一點：“確實。”

金光：！！！

你還好意思確實？

碧落仙子非但好意思，甚至還能往下解釋：“即便少羽神女隕落，前輩都說了神和仙的區彆了，晚輩既然求的是逍遙道，容納神髓於晚輩而言，自然不會是什麼好事。”

或者說得確切一點，在碧落仙子原來那個世界，她隻是在想單純的變強。但是在現在這個世界，在自己開始修煉那份上古功法之後，

她就無比確定，自己想要的不是天道的權柄，而是“朝聞道，夕死可矣”。

是，天道是在給仙和修仙者設置各種各樣的障礙，風災雷災火災，巴不得他們早點死。做神就好得多，得天獨厚，掌握權柄，就連人間的話本子都開始看不上憑本事修煉的仙而無限推崇所謂天生的神明，非但天天隻知道安排神明和各種各樣的女孩子情情愛愛，那作者筆下的神明還無不是高高在上，尊貴、神秘、清冷、威嚴、心懷天下、護佑蒼生，要是再安排一頓“為了你，就是天下蒼生都陪葬又何妨”，那將是顛公顛婆的絕殺。

但是，成神，其實也是斷絕了去追尋大道的機會——甩不脫對這片天地的責任，就做不到心無掛礙，拿著天道的力量，就會自然而然去依賴天道甚至舍不得權柄，覺得那份力量是自己正該有的都大有人在，就像人間的帝王即便明知人老了總是會腦子糊塗做下很多事情，又有哪位人間的帝王真的能為了年輕時口口聲聲的天下百姓，心甘情願地把至尊的位置平穩地讓給更年輕更有決斷的帝王避免國家內耗呢？

“前輩，晚輩不懼直言，我不知道本界的神仙妖魔都是基於怎麼樣的考慮非得去爭這一條神髓。”碧落仙子說，“但我能確定，我是不想要，也不需要的。”

那道金光又有點惆悵，給碧落仙子的道韻多了兩分酸澀和無奈。

你不知道本界為什麼這麼爭神髓，我知道呀。

還不是修煉太苦了。

“朝聞道，夕死可矣”說起來固然浪漫，但又有幾個人真的願意死呢？何況大多數人都走不到“朝聞道”的程度，在修煉的瓶頸上說沒了一輩子，就沒了一輩子。

如今，既然有天道給的康莊大道在前麵，掌管一部分的天道權柄這麼好的事情，這麼高的身份，誰不趨之若鶩呢？

當然，如你所言，有了職責，甩不走這個職責，就很難心無掛礙地親近大道，可那是你，你知道大多數人——至少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是怎麼想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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