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篤篤篤——
轎門輕響,簾外傳來侍人聲音:“殿下,請。”
“公主”深吸口氣,抬起卻扇,掀簾而出。
此處是妖尊所住的行止宮,舉目所見,與花團錦簇、頗為奢靡的人族皇宮截然不同,更與百姓傳言大相徑庭。
這裡更為廣闊,甫一落地,林斐然便嗅到一陣宜人的清香。
四周花草豐茂,日色燦爛,天上白鷺振翅,足下是光潔的青石與沒過鞋麵的淺草,殿宇俱在數百米之外,唯一的建築便是湖心那座大殿。
遙遙看去,水霧淡淡,殿上懸著一塊玉匾,上書搖光台三字
一旁的侍人輕步向前,小聲提醒:“明月公主,我族沒有遮麵禮,大大方方的……至少先露出雙眼。”
林斐然無奈按下卻扇,露出一雙精心勾描過的眼。
身上的傷可以用靈藥和香膏暫時遮掩,這雙微紅的眼卻沒有辦法,好在明月手巧,索性添了幾筆胭脂以作妝點。
“公主,這邊請。”
侍人上前為她引路,一行人穿過曲折廊橋,行至殿門前時,林斐然不禁打量四周,這是她長久以來的習慣。
搖光台建在湖心,卻並未築牆,而是以排列而開的漆紅木門與高柱作支撐,此時東西南三方的木門大開,薄如流水的鮫紗垂揚而下,憑風而動。
湖麵氤氳,偶有白鶴掠過,低聲輕鳴,燦陽透過木門與鮫紗,在烏木地板上打下一道道整齊的窗格日影,紗幔緩緩翻飛,簷鈴悠悠而響。
色調飽滿,眼前之景如同油畫一般濃厚絢爛,湖光倒映,又顯明亮華麗,不像詭譎的妖界,倒像是什麼聖地。
“尊主,人已到。”
侍從聲音落下,端坐在殿內兩側的各部妖王一齊望向殿門處,神色各異。
林斐然餘光掃過兩側,望向最高處。
人界關於妖尊的傳言並不算多,大多數人隻知他叫如霰,孔雀一族,境界高深,甚少離開妖界,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在原著《卿卿知我意》中,他角色定位模糊,亦正亦邪,說是反派,卻並未和主角等幾人針鋒相對,說是好人,卻又因過於特立獨行,時常讓主角幾人不痛快,是一個出場不多,但極為特彆的角色。
他在原書中大多作為背景板出現,有人談到當世強者或性格古怪之人時必會提他一嘴,但也僅此而已。
他真正出場是在劇情後期,那時狐族有難,秋瞳父母重傷,她和衛常在一同在妖界東奔西逃,無奈之下躲入了妖都蘭城,這才見到了如霰。
在他為數不多的出場劇情中,並未提及聯姻一事,是以林斐然也不大確定來到妖都後會如何。
但無論如何,都不會比在人界更糟。
林斐然一直在思量如何以“明月”的姿態應對,但在抬眼見到他的一瞬,書中那些性情糟糕的描述全都褪色,隻餘失神。
高鼻丹唇,雪發翠眸,通身白金二色奪目,一如花
營、各自稱王的快活日子。
今日是如霰第一次設宴,不少人雖抱著結交之意前來赴宴,但他性情古怪的名聲早已如雷貫耳,誰都不願做出頭鳥,一時無人動作。
氣氛凝滯之際,林斐然已然入座,不是如霰身旁的高位,而是同各族妖王一般並列坐於案牘之後。
剛一落座,她便悄然觀察起來。
如霰坐於北側玉台之上,與台下眾人相隔五層玉階,玉階之下,又有兩個少年人立於左右兩側,樣貌不俗,像是金童玉女般。
左側少年著棕色衣衫,栗色短馬尾齊肩,看著年紀不大,身形還帶有少年獨有的纖細瘦長,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那略圓的眼飛快地瞟她一眼後便收了回去。
然後又瞟了一眼。
又瞟了一眼。
林斐然感受到了他眼裡單純的疑惑。
她一時也有些不好意思,便移開視線看向右側,登時撞進一雙好奇的眼中。
右側那少女正盯著她。
不是不滿,也不是憤怒,而是十足的新奇,就像深山之人第一次見海,直白赤|裸,反倒盯得林斐然轉開了眼。
“唔?”
少女見她轉眼,不由得發出了一聲疑惑,在這本就安靜的殿內尤為清晰。
各族妖王聽到這聲,背上寒毛乍起,以為使臣在催促他們,一時再靜不下去,便都拿出大禮,一時係係綢帶,擦擦錦盒,看似很忙,卻仍舊無人起身。
就在此時,一個灰發衝冠、身披大麾的男人率先出列,他捧著一方劍匣走到中央,聲如洪鐘。
“這把青鋒劍是從朝聖穀中取出,世上隻此一把,特獻尊主!”
朝聖穀是人族聖者的坐化之地,修士也不可長生,坐化即是消散,肉身消散,生前擁有的東西自然散落穀中,作為機緣留給後來的修士。
但到底是人族聖地,穀內又留有聖者神魂,妖族想要前去尋求機緣,難如登天,人族也不肯輕易割愛,因此,朝聖穀的寶物在妖界向來有價無市,十分珍稀。
眾人一同望去,心下驚呼。
“青鋒劍?”如霰撐著下頜,語調拉長,倏而他視線一轉,看向把臉遮了大半的某人。
“本尊不用劍,不懂個中奧妙,這青鋒劍也算是人族的寶器,不如由明月公主前來鑒賞一番?”
眾人視線移來,林斐然脊背繃緊一瞬。
她舉著卻扇,看向如霰,正要開口拒絕,那闊風王便三兩步走到案前,碩大的劍匣砸上案牘,震得瓜果一顫。
他十分利落地落鎖開匣,露出其中的三尺青峰劍:“人族王宮藏有不少寶劍,比之如何?”
妖族的人實在雷厲風行。
東西抵到眼前,不想看也看到了,林斐然掃過匣中寶劍,欲言又止。
這劍雖寒芒青鋒都有,但劍鋒明而不靈,透而不光,她一眼便知這是假的,可這人看起來像是不知真情,若當場說出,豈不是讓彆人難堪?
而且這妖
竟何等光景,若是能靠這上邪劍試出幾分深淺,此次也算來值了。
一時間上邪劍無人製衡,在殿內如入無人之地,躥得十分暢快。
它如遊魚一般鑽來鑽去,貼著眾人遊走,劍氣浸染之處,完好的皮肉寸寸裂開,深黑見骨。有人倒在地上,捂臉大叫,聲音淒慘。
林斐然盯著這劍,心中仍在糾結。
人皇一族天生絕脈,無法修行之事,人儘皆知,而她又恰巧靈脈滯澀,是以吃顆隱藥便輕易藏了下來,但若是此時出手,必然要暴露靈脈。
她初到妖界,身上帶傷,四周又都是各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