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京遲其實是順道過來的,他在樓下回了幾句消息,再抬眼時,眼前公寓某扇窗戶的燈已經熄滅了,他收了手機,之後便回了研究院。

晚上十點多,研究院許多辦公室還燈火通明,他推門進去,看到邢雅和孟秋正一臉生無可戀的靠在椅子上吃冰激淩。

邢雅視線緩慢的轉過來,看到了他,然後嚇了一跳:“謔!”

邢雅:“你怎麼回來了?”

陸京遲走到自己座位前插上u盤,電腦上“叮鈴”一聲彈出一個文件夾。

他拉開椅子坐下:“回來準備點材料。”

孟秋撐著臉有氣無力:“太不可思議了,你居然有材料可準備,我倆準備什麼呢?”

邢雅歪頭出餿主意:“你要不寫寫你上周連上十八顆星的輝煌戰績,咱剛考上老陳研究生那會老陳不都說了嗎,很歡迎我們在組會的時候彙報彙報課題之外的豐富課外生活。”

孟秋:“……”

“真彙報這些老陳能把我砍成十八段你信不信?”

邢雅樂了聲:“信。”

孟秋:“想起來大一那年我老師說,你四大力學都能過,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能難倒你的事情,畢業後發現純扯淡,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都能把我打倒。”

邢雅在那笑得肩膀直顫,好不容易吃完最後一口冰激淩,說道:“趕緊準備吧,今天得熬通宵了。”

孟秋不死不活的舔了口冰激淩。

“老陳為什麼就招這麼幾個學生,師門寥落啊,要是有研一的師弟師妹在下麵,我們就不用天天挨罵了。”

陸京遲聽著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開著玩笑,說道:“可以考慮一下碩轉博,老陳沒有研究生的話明年應該會再招兩個新人。”

邢雅笑了聲:“想多了,誰菜誰挨罵,怎麼不見老陳罵小陸啊。”

孟秋胸口正中一箭,剛打算開口說話,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他探頭看向陸京遲:“什麼沒有研究生?小陸,你不會打算直博吧?”

陸京遲敲鍵盤的手頓了一下:“看情況。”

邢雅:“我靠。”

兩個人都回過頭來了。

同門這麼久,他們都還算了解陸京遲的性子,“看情況”就是有打算,而他有打算的事情百分之九十九就是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邢雅還是很吃驚:“小陸,真的假的?”

陸京遲:“看老陳怎麼安排吧。”

邢雅和孟秋瞬間打了雞血一樣,拉著椅子就轉過去了。

“你知道隔壁孫教授那個直博生嗎?他讀了七年!”邢雅說完頓了兩秒才補充道:“還沒畢業。”

孟秋:“小陸,直博這個事真得慎重,周朗師兄本科那會有個學長也是直博,真的,也是七年,而且讀到最後退學了,走出半生,歸來仍是本科學曆。”

邢雅在一旁瘋狂點頭。

周朗剛進門就聽到他們開小會說什麼直

博說什麼學曆,奇怪道:“聊什麼呢?不準備材料?明天組會。”

孟秋:“聊小陸打算直博的事。”

周朗愣了兩秒。

然後:“直博???!!”

然後陸京遲就被三個苦逼學術狗團團圍住了。

周朗:“你真考慮好了?直博沒有退路的,要麼博士畢業要麼本科畢業,我覺得你讀個碩也不耽誤事兒吧,沒必要直博。”

邢雅和孟秋一起瘋狂點頭。

陸京遲委婉了一下:“老陳隻是提過,還不確定。”

“師兄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但是。”周朗語重心長道:“這條路不好走,老陳當年大學保送,然後碩士提前畢業,就這樣博士還讀了三年半呢,天體物理本來就是天坑專業,踏進來就不好走,一定要考慮清楚,本科還有機會。”

陸京遲知道他們都是為了自己好,也不多說什麼,點頭道:“嗯,我知道。”

周朗拍拍他的肩膀。

三個人確實是挺擔心這事的,尤其是周朗,讀博四年,當年眼裡那份憧憬的光都給讀沒了,現在對他來說讀博和賭博也差不了多少,能勸一個是一個。

畢竟這種天坑專業能靠熱愛走下來的人都是極少數,即便是陳北星這種天賦型選手,周朗也見過他在辦公室裡捂著臉沉默崩潰的樣子。

孟秋總說勸人學物理天打雷劈,乍一聽像是說笑,實際上隻是披了玩笑的外衣,他們身處其中太明白這條路的困苦了,一頭紮進去就是七八年,沉沒成本太高,極難回頭。

科研本來就不好做,他這把快奔三的年紀都覺得自己沒考慮好以後到底還要不要走這條路,何況陸京遲現在也才本科。

二十出頭的年紀,家境那麼優渥,自己又是萬裡挑一的優秀,走哪條路都比科研這條路輕鬆百倍。

周朗是真心實意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擔心陸京遲的,直到開了第二天的組會。

陸京遲是最後彙報的,PPT十分簡潔,周朗記得他今天早上七點多才開始做,當時他還提醒了一句,時間不早了。

然而就像那句話,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所有花哨都是累贅。

陳北星的研究領域伽瑪暴宇宙學是天體物理的前沿尖端難題,周朗是他唯一的博士生,最清楚其中艱難,他的子課題落地一年半,如今依然不上不下,畢業遙遙無期。

孟秋和邢雅更不用說,學得焦頭爛額都還沒有觸碰到這個領域核心的十分之一。

周朗知道陳北星是絕對的天才,他隻大周朗五歲,在這個領域的成就已經是周朗這輩子都難以企及的高度了,周朗很清楚。

所以在看到陸京遲已經成型的前沿課題時才會沉默,他太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了。

孟秋和邢雅更是不吱聲。

陳北星坐在椅子上,轉了小半圈後,用手裡的中性筆點了下投影幕布,“1817B的觀測數據明顯是特殊伽瑪暴樣本,你怎麼解釋它的多波段光變曲線?”

陸京遲隨

意撐著桌子,有條不紊道:“增加對噴流結構的考慮,將噴流能量的分布視為中心軸角度的冪律或高斯函數。”

他輕輕揭開手裡的記號筆筆蓋,在一旁的白板上寫下一道複雜的式子:“雙成分噴流也是一種結構化噴流,早年已被提出用於解釋某些伽馬射線暴。”

“我們對1817B的數據進行了處理及其模型擬合……”

陳北星還在和陸京遲交流,周朗卻有些走神了。

他一下一下轉著手裡的筆,直到聽到了陸京遲的結束語才猛然驚醒的回想起來,他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衡量這條路的。

他似乎忘了,對於天才來說,有些事情就是毋庸置疑。

像陳北星,像陸京遲,不論其他,他們都是天生就該走科研這條路的尖端人才。

陳北星難得組會沒罵人,慢悠悠的翻著材料說:“辛苦了,放幾天假吧。”

組會結束後,孟秋和邢雅都過去拍了拍陸京遲的肩膀。

“小陸,加油。”

“加油,等你成為我和孟秋師兄的那一天。”

周朗合上電腦,給陸京遲比了個大拇指。

從研究院出來後,他們兩個人並肩走在一起。

周朗:“老陳難得給主動放次假,有什麼打算?”

陸京遲淡淡道:“談個戀愛吧。”

周朗差點一個踉蹌栽倒。

“啊?”

陸京遲很坦然:“勞逸結合。”

周朗:“……話倒也沒錯。”他默了會:“不過我以為按照你這個進度你該準備準備投稿了,畢竟沒人會嫌早,尤其是伽瑪暴餘暉這一塊,近兩年相關研究的突破太少了,還是越早越好。”

陸京遲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道:“沒有人會嫌早,也沒有人是科研機器,勞逸結合才能走得更遠。”

周朗點點頭。

確實是這麼個道理,隻是周朗突然覺得,他好像也並不是很了解陸京遲。

陸京遲和陳北星某些方麵很像,某些方麵又完全不像,甚至南轅北轍。

當然周朗也很想得通,庸碌的人無非一個特質,但各個領域的尖端天才卻各有各的不同之處。

陸京遲本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探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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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漾昨晚被latest一句話說得差點失眠,更進一步?去哪更進一步?

他瞎說的,又不是真的想更進一步,這電子老公怎麼老不按常理出牌,嚇得祁漾當時就回了句:我開玩笑的。

誰知這人當時出完牌就失蹤了,臨近中午才又來了條消息。

latest:是嗎?

latest:不覺得。

祁漾:“……”

他這個點還在上課,旁邊的秦加一和網戀的“妹妹”聊嗨了,人都快鑽進手機裡了。

祁漾偷摸打字。

羊睡了:寶寶,互聯網很險惡的,你不知道對麵和你聊天的是人

是鬼,萬一我隻是饞你身子呢。()

latest????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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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睡了:所以不要隨便和人網戀。

羊睡了:你都沒見過我,我又給你刷火箭又騷擾你,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羊睡了:記住了,以後遇見我這樣的人都不要搭理。

羊睡了:當然,除了我,我現在是你的朋友,我是為你好。

latest:[引用消息]

祁漾定睛一看,發現latest把他那條“有試過穿圍裙健身嗎?人要敢於嘗試”又拖出來了。

祁漾:“……”

latest:人要敢於嘗試。

羊睡了:好吧。

羊睡了:看在你這麼真誠的份上。

latest:?

羊睡了:你敢於嘗試,我就敢於嘗試。

聊完最後一句後正好下課,祁漾拖著還鑽在手機裡的秦加一起來:“走,吃飯去。”

秦加一手速飛快的打完那句話才站起來,摟住祁漾肩膀哥倆好的往外走。

“哥們的好日子來了,羊,趕緊談一個吧。”

祁漾沒吭聲,過了會才幽幽的說:“我勸你謹慎點。”

秦加一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中午吃完飯以後秦加一就從食堂撤了,祁漾也不知道他去乾嘛,秦加一走得匆忙,最後他一個人溜達著回了寢室。

剛推開門,祁漾就看到了座位上的陸京遲,不知是在看電影還是紀錄片,德語生肉,祁漾一句也聽不懂。

他默不作聲把嘴裡叼著的棒棒糖拿了出來,放輕腳步,打算經過陸京遲直接上床。

剛走到陸京遲身後,寢室門哢噠一聲又開了。

“誒,羊羊陸哥都回來了?”紀允和老幺從外麵走了進來。

紀允走進來:“加一又不在?這小子最近真談了?”

祁漾被迫和陸京遲原地對視了一眼,半尷不尬的挪開腳步說:“他說有事,吃過飯就走了,我也不太清楚。”

張臣彥笑了聲:“他最近出去的頻率確實很高,和林哥一樣高。”

紀允走到祁漾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加一和林子都要脫單了,羊,就剩你了,趕緊努努力啊。”

張臣彥坐在椅子上回過頭來:“哪有,陸哥不也沒消息嗎?”

“你怎麼知道陸哥沒消息?”紀允前腳反駁一句,後腳就轉過頭去:“陸哥,有消息嗎?”

陸京遲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輕輕揚了下手機。

紀允:“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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