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的日子，果然如同預料之中那般的無聊。

當傭兵時百忙中抽個空兒回家幾天，覺得平靜的生活特美好，但是等以後全都要過著這種日子的時候，高揚竟然是第一天就感覺到了極大的不適應。

其實就是心裡那根緊繃著的弦兒有所放鬆，一時間還沒有適應神經鬆弛後的生活狀態。

私人飛機先到了西雅圖，把露西卡放下，高揚順便去看了看布魯斯的兩個孩子，在西雅圖停留一晚後，他拉著雅列賓和格列瓦托夫去了自己的農場。

雅列賓在在紐約醫院檢查的結果還不錯，他的身體很正常，但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身體器官開始衰竭，一切正常也隻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的正常，所以雅列賓的狀況並不算很好。

就是說，雅列賓還沒有老到動不了的程度，如果小心保養再活個三年五年的極為正常，但是他隨時死去也有可能。

有的人多活幾年，有的人少活幾年，人老了總是要死的，誰也沒有辦法，高揚所能做的就是讓雅列賓休息好，並且在人生中最後幾年過得舒心一點。

“這是我的牧場，隻不過一頭牛都沒有，哈哈，我很喜歡這裡，希望你們也能喜歡。”

開門把雅列賓請進了門，高揚伸手道：“請進。”

雅列賓慢慢走進了房子，他四下打量了一眼，點了點頭，微笑道：“這裡不錯。”

請雅列賓和格列瓦托夫都坐了下來，高揚笑嘻嘻的道：“這裡很少有人來，而且來也隻是我和葉蓮娜，所以隻有我們幾個的話吃飯會是個大問題，不過不必擔心，我請了專業的服務人員來照顧我們的生活。”

雅列賓搖著頭道：“太安於享樂不好。”

雖然隻是說安於享樂不好，但雅列賓卻也沒有說彆找人來服侍他們。

雅列賓笑道：“還不請我去看看你的收藏嗎？”

高揚立刻站了起來，道：“如果你們不累的話，那就來吧，請過來，各位，請欣賞我的收藏。”

這牧場裡可是真的收藏了很多槍，非常非常多的槍。

從最初樣品實驗槍階段的M1911，到極為齊全的盒子炮，從費多爾給高揚留下的毛瑟98K和P38，再到高揚從敵人手上繳獲的戰利品，這裡的每一把槍對高揚來說都有特殊意義。

幾個人參觀了很久，有說有笑，為高揚的收藏讚歎不已，直到雅列賓拿起了一把狙擊步槍，低聲道：“這是博物館收藏的，這是一把戰鬥英雄的狙擊步槍。”

高揚笑道：“是啊，這是波羅涅申科的藏品，呃，我從他手上搶了過來。”

雅列賓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對著高揚低聲道：“這把槍不該在你手上鎖在槍櫃裡。”

高揚愣了一下，道：“您的意思是？”

雅列賓把槍在手裡掂了幾下，沉聲道：“這是蘇聯英雄的槍，應該回到莫斯科的博物館裡，我不知道這把槍經過了怎樣的曆程才落到了你的手上，但是，我想請你送給我，然後我會送給俄國的博物館。”

雅列賓搖搖頭，一臉感慨的道：“我知道絕大多數人不會懷念蘇聯，但終究是有人懷念的，他們也許會想在博物館裡看看，看看那些年，那些人，做出的那些事的見證。”

高揚立刻肅然道：“送給您了，老師，您想把這把槍送個那個博物館？”

雅列賓沉默了片刻，把槍放回了架子上，低聲道：“隨便吧……”

雅列賓轉身離開了高揚用來放槍的屋子，一言不發，有些蕭瑟的向後走去。

高揚趕緊跟了上去，低聲道：“老師，您怎麼了？”

雅列賓苦澀的一笑，然後他低聲道：“你去過莫斯科的無名烈士墓嗎？”

“呃，我去過一次紅場，看到過。”

雅列賓輕歎道：“有些人死了還有東西留下來，但有更多的人默默死去，什麼都沒有留下，連名字都沒有。”

高揚看了看格列瓦托夫，格列瓦托夫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高揚什麼都彆說。

雅列賓繼續低聲道：“我經常會想起那些犧牲的兄弟們，因為我怕自己死了，就真的沒人記得他們的名字了。”

高揚心裡一緊，覺得有人抓住他的心臟揪了一下。

雅列賓看向了格列瓦托夫，低聲道：“你叫什麼名字，我是說你的真名。”

格列瓦托夫愣了一下，他思索了很久，才猶猶豫豫的道：“我姓申尼科夫？”

雅列賓歎了口氣道：“你果然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你叫伊戈爾.申尼科夫。”

格列瓦托夫低聲道：“記得這些有什麼意義呢……”

雅列賓看著格列瓦托夫道：“你們的真實姓名從加入黑魔鬼那天起就禁止再使用，你們會有個全新的名字，全新的身份，全新的人生，你們被強迫和自己過去的一切割裂，家人，朋友，你有沒有恨過我？”

格列瓦托夫笑了笑，低聲道：“那時候小不懂事嘛，開始的時候確實有些恨你，但後來就不恨了，真的。”

雅列賓看著格列瓦托夫道：“你還記得自己的家人嗎？”

格列瓦托夫低聲道：“記得，我還有對於父母的印象，但他們都已經去世了，但我沒有兄弟姐妹，其他的親戚都記不得了。”

雅列賓低聲道：“你們沒有檔案，沒有記錄，經過幾十年的洗腦教育，哪裡還能找到自己的家，你們都是天才，但訓練你們的也都是天才，格列瓦托夫。”

“隊長。”

“對不起。”

“沒關係，我從不後悔加入黑魔鬼。”

雅列賓慢慢的道：“其實我記得你們每個人的真實姓名，隻有我知道，隻有我曾看過你們每一個人的檔案然後銷毀，我一直記在心裡不敢忘，你想回去看看你的家嗎？或許我的記憶還沒有錯，或許你還能找到些親人。”

格列瓦托夫笑了笑，道：“算了吧隊長，我不想再去尋找了，我已經有家和孩子，我熟悉的一切已經沒了，找到不熟悉的那部分也沒有什麼意義，隊長，您還記得自己的真實名字嘛？”

雅列賓緩慢的呼了口氣，道：“我叫雅金.列賓斯基，我出生在格魯吉亞的第比利斯，但我在索契長大，哪裡可真是一個好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