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六十二章 四夷館(1 / 1)

進講之後,林延潮回了值廬。

想起張四維交代,十日後朵顏部使者朝見的事,林延潮立即流露幾分凝重之意。

天子召見番邦使節,身為日講官要在旁侍直,並在使節麵前起草詔書,這可是代表了大明的尊嚴,其重要意義相當於今日的外交宣告,這可是絲毫馬虎不得的。

林延潮第一次操辦此事,決定還是先好好將準備工作做好。

於是林延潮向王家屏道:“王前輩,朵顏部使節馬上就要入朝朝貢了,次輔命侍生到時侍直,故而侍生想先去四夷館準備一番。”

現在值廬裡,何洛文不在,自是由次席講臣王家屏理事。

王家屏聽林延潮這麼說,笑著道:“沒料到中堂他將此事交給你,也好,何諭德不在,之前我還犯難呢,現在有宗海你來就是再好不過了。不過你也是首次承此差事,若是譯寫不精,名物不對,則於國體有損,此事若有什麼為難的,一定告訴我。”

於是林延潮在值廬裡草草用飯後,就從長安左門離開了皇城。

長安左門外都是宗人府,吏部,兵部衙門,以及翰林院。這四夷館與翰林院一並都在玉河以西。翰林院與四夷館,兩邊緊挨著。為何距離不遠,因為原本這四夷館隸屬翰林院,後才改屬太常寺。

這一帶都是林延潮原來任翰林時混熟的,故而是輕車熟路。

來到四夷館後,林延潮向門子說明來意,門子聽聞是林延潮乃日講官,頓時露出了恭敬之色,當下帶林延潮先見過四夷館主官。因為四夷館由太常寺管理,提督館事乃是現太常寺少卿王宗載。

依官場禮節見過後,二人再攀交情。王宗載乃是嘉靖四十一年進士,是申時行,林烴的同年,所以林延潮就以年家弟子之禮拜見。王宗載知林延潮年紀輕輕,已是日講官,將來前途無量,於是也是熱情地招呼林延潮。

王宗載知道林延潮的差事後,一口應承下來道:“誥赦翻譯之事看似雖輕,但乾係卻重,賢侄放心,我一定挑選最好譯官來助你一臂之力。”

林延潮滿是欣慰道:“那一切有勞了。”

於是王宗載攜林延潮來韃靼館。這四夷館雖說是四夷,但實際上有十館,如韃靼,女直,西番,西天,回回,百夷,高昌等館,萬曆六年還新設了暹羅館。

太常寺少卿王宗載親至韃靼館後,館內館正,教授,譯字官,譯字生一並排班。

在四夷館裡官員分數等,教授為一等,譯字官為一等,譯字生為一等。要知道這譯字生聽起來不起眼,但放在今天一一都是國家的外交官,翻譯官。不過林延潮放眼望去,卻見這些譯官卻沒有絲毫國家外事人員的氣質,排班後攝於畏畏縮縮站在一邊。

林延潮聽說以往譯字生要求甚嚴,隻收國子監監生的,後來也就是隨便了,普通富商子弟,隻要給錢賄賂都給進等等。

朝廷給譯字生的待遇,也算優厚,成為譯字生後,就可以按坐監例食糧,經過三年在四夷館的學習後,參加會考。

會考在午門內進行,由翰林院命題,禦史監考。

第一次會考稱為會考食糧,如果通過,每月加給食糧一石。再經三年再試,稱為會考冠帶,若通過則授予冠帶,再經三年進行授職考試,考試通過可授正九品序班。

九品序班,也就是有了官身了,從譯字生提為譯字官。

至於教授則是從資深譯字官中選拔,然後經由內閣考核,最後選用,由此可見鄭重。身為教授,官職由正九品序班升為從八品主薄。

身為教授有教習譯字生的職責。

王宗載當下韃靼館的館正說了幾句。館正聽了立即點了兩名譯字官,一名譯字生稱為館內嫻熟於譯事之人,讓他們協助林延潮。

之後眾人都是散去,而這三人當下一一與林延潮見禮。

兩名譯字官,一人姓馬,一人姓鄭,譯字生則姓陳。

姓馬譯字官在四夷任事有二十多年了,他先向林延潮問道:“林中允,既司此事,不知要下官等到時如何效勞呢?”

林延潮笑著問道:“馬序班,這其中還有什麼緣由不成嗎?”

姓馬的譯字官恭敬地道:“確有些不同,下官三人中,下官擅長寫誥赦,鄭兄擅長來文,至於陳賢弟專攻番譯雜字。”

誥赦,來文林延潮聽來,差不多是現代英譯漢,與漢譯英的意思,但雜字是什麼意思?

馬譯官解釋道:“就是譯語,很多番話不落於文字,隻能以言語道出,陳賢弟曾在通事出身,最擅長的就是漢話與番話對譯。至於下官與鄭兄在四夷館多年,更擅長於譯字。”

林延潮心道堂堂韃靼館,居然沒有同時會譯字和口譯的通才,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林延潮從馬譯官臉上看出一抹窘迫之意,他聽說永樂以後,大明日漸閉關鎖國,四夷館也是漸漸淪為馬肆。而館內譯字生也不如永樂年間考核那麼嚴格,不少民間子弟隻求混入四夷館食糧,在學業上多是劃水,甚至有人為錢收授賄賂,將國情透露給番邦等等。

不過王宗載不會坑自己,這三人看來已是韃靼館內最擅長番字夷音之人。

沒辦法隻能講究著用了,林延潮笑著道:“太好了,三位都是本官所需的人才。不過眼下馬序班,本官需先與你商討誥赦對譯之事,而到了金鑾殿上就要請另外二位助本官一臂之力了。”

這一番三人聽了都是高興,當下一並應承。

然後林延潮與三人到了一間屋內。林延潮將自己草擬好了幾篇旨意給他們看了。

蒙文是由成吉思汗命塔塔統阿創造,類似於回鶻文,後忽必烈覺得所使用的文字源自回鶻人,而非是原創的,又創立新字,不過推行不廣。蒙元被逐出中原後,此文逐漸廢棄,草原上仍用舊文。而回鶻式蒙文裡眼下又糅合了不少藏語、梵語之內典用語,故而無比繁瑣。

林延潮將草擬好的幾篇旨意給馬譯官及另外二人看後,三人討論了半天,最後給了林延潮交了一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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