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顧棲說給黃金買個輪椅不過是開玩笑的,但誰能想到在給高階蟲族發消息、委托他們下次來的時候帶點兒東西時,所有的低階蟲族們都眼巴巴地圍在身側,像是一群等待老師點名的小朋友,生怕黑發蟲母因為嫌棄殘疾的蜂而故意忘記給對方買輪椅。
愷因:彆問,問就是感動。
於是,在顧棲好笑的眼神和抽搐的嘴角之下,“輪椅”兩個大字也被寫到了購物清單中,一塊發給了高階蟲族,當然事後收到消息的高階蟲族要怎麼想,就不是顧棲該考慮的事情了。
在解決了購物清單的問題後,顧棲和愷因開始著手為低階蟲族們準備今晚睡覺的地方——
紅頂小木屋之後,提前就被陸斯恩他們安排著搭建出了一座木製大棚,擋風擋雨,內裡鋪著乾燥的草枝,柔軟度還算可以,就是整體看著比較樸素。
顧棲知道身邊大家夥們的喜好,他準備帶領一眾低階蟲族們從農場不遠處的小樹林裡撿了些“裝飾品”回來,畢竟在這顆星球上居住的第一晚,還是需要有點兒儀式感的;至於愷因和絨絨,則是被顧棲趕到了小木屋裡,一人一機器相互合作,準備先整理整理室內的環境。
現在的生活讓顧棲有種回到了沒有火山威脅的062號星球上的感覺,當然這一次多了愷因和絨絨,心底的情緒也不再是著急於生存的忐忑,而是平和、緩慢,對未來的安排充滿喜感的期待。
此刻,他手裡捏著個小型手電筒,剛到小腿的靴子時不時被地麵上的雜草掃過,原先黑色的長褲被草灰染成了花色,但這點兒“小麻煩”並不會影響顧棲的好心情。
原始星球的樹林內沒有任何人工的痕跡,深綠色的幽密樹叢影影綽綽,偶爾可以看到一躥而過的小型食草動物。
暖色調的手電光輕盈地落在周圍,幼年期的螢石在它扁平的脊背上馱著個大竹筐,裡麵已經零零碎碎地放下很多被低階蟲族們看上的小野花、小石頭。
“唔,再看看……咱們純粹是就地取材了,不過今天不能弄太遲,你們還是幼崽呢!幼崽得早點兒睡覺,不然以後長不高。”
顧棲踮腳割下一節深綠色的藤蔓,長度、韌度恰恰好,他卷了卷放在螢石背後的小筐子裡,一邊行動,一邊絮絮叨叨:
“喜歡那叢花嗎?也摘一點吧。這個石頭好看,胖乎乎的。”
“螢石走路穩當一點呀,不然這堆東西就灑了。”
“石榴!彆亂跑!怎麼重新孵化一回,你就像個小孩兒似的,要跟緊我!”
顧·幼年蟲崽園的園長·棲:“大家要乖乖的!”
低階蟲族們:嗷!
大概是因為重新孵化過一次,這群曾經成熟穩重的大家夥們多了幾分鬨人的幼稚,時不時在草叢裡打個滾,或者撲著自己的同伴往土裡砸——
海藍在地上蛄蛹上,它的身體高度限製了很多動作,再加上過長的螯毛,導致地上零零碎碎的草枝、灰塵成了它毛茸茸腦袋上的點綴。
另一邊差不多和土壤同色的蘭花幾乎要融入夜色之中,如果不是深色的複眼偶爾會被手電照著反光,顧棲險些抬腳踢到對方。
還有石榴,先前風乾的紅色絨毛變成了最佳的藏汙利器,進入樹叢沒多久,它的毛發縫隙裡總能發現意想不到的小玩意兒,甚至有一回顧棲用手電照著的時候還看到了一隻剛破殼沒多久的小鳥。
估計是因為低階蟲族們過於興奮的動作撞到了樹,顧棲隻好撈起小鳥崽子,用精神力把它送回到樹杈上的巢穴裡。
——隻希望鳥媽媽不要太著急啊!
等將近一個多小時後,原本被火紅色雲層占據的天空已經徹底沉沉落下了夜幕,剛從樹林裡出來的顧棲仰頭就看到了漫天的星光。
在遠離光汙染的宜居星球後,這裡的曠野總是更加寂靜、乾淨,沒有過多的燈光氛圍,有的隻是純天然堆砌而成的星辰海洋。
顧棲領著身後的低階蟲族往回走,他們把采摘來的藤蔓搭在木棚的邊緣,野花點綴在木板的縫隙間。中途顧棲還去找了幾個透明的小花瓶,將海藍精挑細選的花枝擺了個造型插進去,立馬就多了些生活的情調。
雖然低階蟲族們曾經生活在原始的叢林裡,它們居住在山洞、樹叢之間,像是茹毛飲血的原始種,捕殺動物、侵占地盤,可那到底是曾經、是沒有黑發蟲母的過去,如今有了顧棲的參與,一隻隻未曾徹底長成成年形態的低階蟲族們像模像樣地變成了小紳士——
它們也會進門前蹭蹭腳、拍拍身上的灰塵,會拂去蟲甲上的草枝,會排著隊、不擁擠地挑選自己想睡的位置,會有禮貌地向顧棲討要晚安擁抱,也會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了一路的“小禮物”送給彎腰撫摸著它們腦袋的黑發蟲母。
“是送我的嗎?”顧棲半蹲下身,看到螢石從腹下掏出了一塊灰藍色的小石頭,外形圓潤,早已經經曆了水土的侵蝕、磨圓,上邊有幾枚對著光會反□□色的斑點,倒是和成年形態的螢石有些相似。
顧棲用指尖蹭了蹭掌心裡的小石頭,輕聲道:“謝謝,很漂亮。”
乾樹葉似的幼年態螢火蟲動了動腦袋,它見黑發蟲母接過小石頭、裝到口袋裡後,才心滿意足地往自己睡覺的地方走。
有這個舉動的不止是螢石,還有排在它後麵的其他低階蟲族。
於是,等顧棲把“禮物”裝滿了自己的工裝褲口袋從木棚裡出來時,原本深藍色的天幕愈發地黑,他順著暖色燈照出的小路往屋裡走,就聽到了“嘎吱”的開窗聲。
黑發青年仰頭,他看到了半趴在窗台邊上的愷因。
室內柔和的光源朦朧了愷因五官中淩厲的俊美,再加上紅發alpha眼底幾乎可以溺死人的溫柔,導致他全身有種說不清的意味,似乎是曖昧,也似乎是種勾勾纏纏的挑逗。
這一刻,兩人一個在上,一個在下;上麵的撐著下巴往下看,目光繾綣;下麵的駐足仰頭向上看,眼底帶笑。
“怎麼就你一個?絨絨呢?”顧棲問道。
“讓它自己去星網上衝浪了。”
愷因隨手撩開落在耳側的半卷發,深紅的發絲慵懶地搭在肩頭,或許是因為前不久才做著家務、整理房間,以至於alpha周身平白染著家庭主夫的氣質,尤其從左耳側半攏著垂在肩上的長發,讓顧棲某一瞬間有種不真實感。
他揚起唇角,“你這樣顯得好溫柔。”
“以前哥哥不覺得我溫柔嗎?”
“唔,其實也還好……”
“床都鋪好了,就等哥哥回來了,我還怕你陪著它們忘記我。”
“好啦,馬上就來。”
小木屋外夜間偶爾會響起簌簌的風聲,並不過分明顯,反倒是如伴奏在晚間點綴的搖籃曲,是大自然給予這群新住民的禮物。
屋內的一切裝潢都是原生態的自然,一張寬兩米的木床被愷因鋪著絨絨的淺色毛毯,他在這顆陌生的原始星球上擁抱著自己的愛人。
長久的時間並不曾讓他們之間產生變故,反而讓這一場來之不易的感情愈發堅固且吸引著彼此。
有時候顧棲也會像是懵懂的年輕人一般,好奇他的伴侶為何會愛自己至深到了如此地步——從穿梭在時間流沙中的初見與重逢,付出了多到難以計量的代價,徒步走過孤獨而漫長的時光……
對此愷因的回答總是格外令人動容,他清晰地記著和顧棲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的時光,從維丹王宮雪景下的初見,到郊區彆墅的相處日常;從對練教學中的身體摩擦,到身處酒館交換酒水的聊天……
愷因可以掰著手指數處無數個足以他心動的瞬間,而當這些數以百計的瞬間層層疊加,這才造就了他對顧棲不可控製的愛。
於愷因和顧棲而言,時光不是讓人滄桑的刀,而是令他們愈發如膠似漆的蜜。
當夜半時分,黑發青年氤氳著細細密密的汗液時,他有些昏昏沉沉地抬手,試圖得到更多來自愛人的擁抱。
隻是在手臂掠過的瞬間,他隱約覺得自己感受到了某些奇怪的東西。
“那是……什麼?”顧棲迷迷糊糊,甚至困到連眼睛都不願意睜開,隻在alpha的懷裡蹭了蹭,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後又無意識地撒嬌、試圖得到這個疑惑背後的答案,“daddy,那是什麼……”
依舊清醒、甚至還很想再來一次的愷因將人摟到懷裡,他抑製住自己發散的思維,反問道:“哥哥想問什麼?”
“唔,就剛剛……那個,”被困倦侵襲的顧棲連思考都變得艱難,於是他斷斷續續開始在發僵的大腦中找到足以描述的詞彙,“軟軟的、涼涼的,好像還有點潮濕?”
愷因從喉嚨裡輕笑一聲,他撩開青年汗濕的碎發,在對方的眉心間吻了吻,“彆著急,是給你的驚喜……過幾天就知道了。”
“好吧。”顧棲應了一聲,便徹底埋頭在愷因放鬆時柔軟的胸肌上安睡。
而半敞著睡袍的alpha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在那裡有一對黃褐色的觸角,因為初生而格外稚嫩,觸感又軟又涼,摸起來似乎還有些潮濕,正是顧棲剛才詢問的東西。
那對觸角很小,在愷因蜜色的手指輕觸之後,它們又慢吞吞地從皮膚表層縮了回去,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