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父,請帶上我!”
夢中的項籍,還是那個沒有車輪高,卻在戎車旁拚命奔跑的少年。
“你還太小。”
大父項燕站在車上,轉過身,他的戎裝似火一般豔麗,濃濃的胡須遮蔽了係帶,對他們慈祥而嚴厲。
“那籍兒何時能上戰場?”
一根兵器從車上被扔了下來,一起留下的,還有父親和項氏叔伯兄弟們的笑聲:
“等你至少有六尺短戟那般高,便能與吾等一同,去戰場上殺秦寇。”
他隻能拾起短戟,將它高高舉起,對著車隊遠去的煙塵大呼:
“大父此去必勝!”
“楚必勝!”
那時候在項籍心裡,作為上柱國,所向披靡的大父,曾殺秦七都尉,大敗李信的大父,不存在敗的可能。
直到噩耗傳來。
那時候他才知道,對楚將而言,一旦戰敗,就隻有一個選擇:
“死!”
如此大喝著,項籍從夢裡清醒過來,滿頭是汗,這是一間狹小的帳篷,架在一個剛開辟的樹叢中間,落腳就是濕潤的地麵,他甚至能看到一隻受驚的蜥蜴從縫隙裡爬了出去。
這便是他們被困住的地方,名為大澤鄉的沼澤,那該死的田婦給他們指了錯誤的路,楚軍殘部一頭撞了進來,又遇大雨,竟脫身不得,結果被不斷趕到的秦軍團團包圍。
而項籍身上,從額頭到腿腳,也滿是傷痕,最嚴重的一下,是一枚鋒利的箭矢刺破了甲,紮進了他的背上,儘管已簡略處理過,但仍然鑽心般的疼。
這是項籍起兵以來,受傷最重的一次,但這些傷,全然沒有戰敗帶來的屈辱痛!
現在,隨著清醒過來,前日大戰失敗的每一個細節,都在腦海裡浮現,如果如此這般布陣,如果早一點發動衝陣,如果自己再堅決一點,如果……
沒有如果,結果便是他一敗塗地!
整整六萬楚人,戰死在符離,龍且、蒲將軍、虞子期,一個個舊部都戰死沙場,若非堂弟項莊,部下英布奮力救援,項籍在衝擊黑夫本陣失敗後,也差點身陷而亡。
於是項籍再度想起了楚國的那個傳統:
“師出之日,有死而榮,無生而辱。楚之法,覆將必殺,君不能討,也必自討!”
這是從屈瑕、子玉、沈尹戎乃至項燕,延續下來的傳統,光是春秋,就有17位莫敖,令尹,司馬,王子因戰敗而自殺。這是因為,楚人視尊嚴勝過性命,不惜為信念慷慨赴死。
春秋時是自縊,到了後來則變成了自刎,甚至還發展出了一套自刎的禮製。
自刎,成了失敗者光榮赴義,保留最後一絲尊嚴的方式。
至少在楚人的腦子裡,一直如此認為。
項籍強撐起身,摸了摸身邊,空空如也,遂看向一旁一直睜大眼睛,守著自己的項莊:“劍呢?”
多年軍旅,劍好似成了第三隻手,缺了就空落落的。
但帳篷內(本章未完,請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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