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雅精美的流雲布莊甲字號雅間內,某人的離經叛道之語給眾人帶來的震撼,久久不散。
而聞獅醒顯然已經上頭了,依然在輸出:“姐妹,想開點,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如狗啊!聽我的,彆在一顆歪脖子樹上吊死!”
“男人如衣服,不行咱就換,這才多大點事呀?”聞獅醒鄭重宣布,“男人嘛,最乖的,永遠是下一個!”
坐在一旁聽著這話的湛兮,已經忍笑到端著杯盞的手,都在顫抖不已。
而田姑姑則沒能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了,她馬上撇過頭去,用手帕遮住了自己的臉,然而肩膀還是一聳一聳的——
猛獅,小少爺要喊她猛獅,可不就是“猛獅”麼?這天底下,還有能比猛獅姑娘更“猛”的嗎?
花滿枝不是不想笑,而是她處於一種震撼到宛如被天雷劈中了腦袋的那種,完全失語的狀態。
她直勾勾地看著聞獅醒,完全想象不到,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放肆的人?
明明身材瘦弱得如同河岸邊的水草,可她卻展現出了一種突破了血肉之軀的韌性和驕傲。
在這姑娘的口中,對男人的不屑,幾乎要從字裡行間溢了出來。
然而同樣身為男人的曹國舅,卻從一點兒都沒有被冒犯到的模樣,反而極為縱容對方,任由著聞獅醒不斷地說出如此等離經叛道、驚世駭俗之語。
是啊,離經叛道,驚世駭俗……可那又如何?這明明誘人得很!
花滿枝不動聲色地動了動喉嚨,那是被勾起了野心的饑渴感,使她喉嚨發乾了。
“夫人,夫人?你怎麼了?是我說的話嚇到你了嗎?”聞獅醒後知後覺也反應過來自己太過激進了,已經各種口出狂言了。
“嚇到我?”花滿枝掩下波動不已的眼眸,冷靜地抬起杯盞喝了一口,“並沒有,姑娘的想法雖聞所未聞,令我大開眼界,但與此同時,它同樣是……”
“甚得我心呐!”花滿枝幾乎是暢快淋漓地說出這句話的。
交易,初步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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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枝已經想通了,她決定好了要上湛兮的戰船。
為人子女,為母親計,又有何可懼!誠如這位聞姑娘而言,人儘可為夫君,母親卻隻有唯一一個!
更何況,那並不是一個多麼好的夫君。
湛兮見花滿枝的眼神已經堅定了下來,便淡笑頷首:“既如此,夫人可說一說自己想要在這一樁交易中,得到什麼。”
“小國舅不是已經說了,會救出我的阿娘,並保證她的安全了麼?”
“那隻是定金,是送你的見麵禮,”湛兮平靜地放下了杯盞,定定地看著對方,“你可以在‘收到’定金後,然後才開始行動……”
湛兮說:“在交易達成後,我會‘交付’你尾款。這尾款,便是你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開始給花滿枝設想她想要獲得的自由:“無論是脫離傅家,還是得到足夠的銀錢,離開北庭都護府,去皇都立足,亦或者是其他的……”
“尾款?好詞彙,等我能活著拿到這筆尾款的時候,再談吧!”
花滿枝輕笑了一聲:“國舅爺明明很清楚,光是這‘定金’,就已經足以讓我為你們赴湯蹈火了。”
“看來你現在還沒想好,沒關係,那就等交易達成後,你再慢慢想。”湛兮對她打斷自己的話,也不以為忤。
但是花滿枝卻要對他刮目相看了:“國舅爺當真的心寬能跑馬,您這麼容易就答應了我日後再談,不怕我日後獅子大開口?”
“夫人都不怕日後根本拿不到尾款,”湛兮老神在在地挑了挑眉,“我又有何可懼?”
他可從來都是穩坐釣魚台的那一個人。
聞獅醒看看湛兮,又看看花滿枝,高端局,打啞謎,不太懂,最後她苦惱地撓了撓頭,選擇默默喝茶。
田姑姑溫和地看著聞獅醒,真是個可愛的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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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便沒什麼其他需要再談下去的了。
花滿枝起身,還要說一些什麼告彆的話,卻見湛兮眼神一凝。
“夫人,得罪了。”湛兮剛說完這句話,便立即將桌上還裝著未喝完的茶水的杯盞,直接砸了出去。
杯盞重重磕到了對麵桌子的邊緣,彈跳起來,茶水飛濺到了花滿枝的綾羅裙上,陶瓷杯則重重落地,發出了碎裂之聲。
伴隨著碎裂之聲的,是這流雲布莊的掌櫃的,匆匆忙忙推開雅間的門的聲音。
這掌櫃的剛推開門,一個照麵就是滿臉怒意的湛兮,以及一身狼狽的花滿枝,還有滿地稀碎的陶瓷。
掌櫃的心下一跳,完犢子了,這下子事情大發了!娘的,都怪那死丫頭攔著他,早知道,早知道他就……
這掌櫃的還沒能開口打圓場,花滿枝就直接憤恨至極地一腳踢開了椅子,怒意蓬勃地瞪著湛兮:“你是聖人親口認定的國舅,身份尊貴,可我也不是路邊任人踐踏的野草。”
“我們傅家,早晚會讓您知道,‘入鄉隨俗’的規矩!”花滿枝咬牙切齒地說完,氣勢洶洶地往外走。
掌櫃的還想攔下他說什麼,卻被她冷厲的美眸一瞪,話都說不出來了。
“嗬!掌櫃的平日裡愛和我開玩笑,我便不計較那麼多,可你這讓外人騎到我的頭上來……婆母雖嚴厲,卻不糊塗,掌櫃的,好自為之啊!”花滿枝陰陽怪氣地懟完了這掌櫃的,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噔噔蹬的下樓聲,夾雜著小丫鬟大呼小叫的聲音——“夫人,您的衣服是怎麼回事啊?天啊,哪個膽子那麼大,竟敢如此折辱於你!”
這流雲布莊的掌櫃的再一回頭,就看到湛兮眼神不善地抱著手臂,就站在他身後。
“國、國舅爺,您……”掌櫃的已經緊張到頭一陣陣發暈了。
這都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今日小夫人會突然就那麼虎啊!她不應該看到雅間有人,就立刻退出甲字號雅間的嗎?她究竟在想什麼啊,為什麼要得罪小國舅!?
得罪小國舅,難道對大家會有好處嗎……這掌櫃的腦子忽然靈光了一下。
得罪小國舅什麼的,好似對傅家也沒什麼所謂哦?反正小國舅已經明顯要拿花家開刷了,但是……但是神仙打架,他這等凡人,最容易被弄死啊。
現在掌櫃的叫苦不迭也來不及了,他看人下碟,見縫插針為難花滿枝的時候,可沒想到會有今日吧?
湛兮微微一笑,壓著眉毛,滿臉和善地拍了拍這掌櫃的肩膀,說道:“你們北庭都護府的世家,很好!”
掌櫃的欲哭無淚,冷汗淋漓:“誤會啊!都是誤會啊國舅爺!您大人有大量,此事……”
湛兮揚聲打斷了掌櫃的話:“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個地頭蛇,要怎麼強過我這過江龍!”
出了這雅間的門,湛兮還驀地回首,冷哼一聲:“我等著你們傅家!”
掌櫃的原本就已經站不住了,全靠幾個小夥計攙扶著才立得住,如今湛兮這話一出,他直接就一口氣沒能喘上來,白眼一翻,撅了過去。
在那群夥計驚慌失措的叫喊聲中,聞獅醒雙眼發亮地嘿嘿笑著,跟著湛兮離開了流雲布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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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上了馬車,剛整理自己的衣擺坐好,就見聞獅醒嘿咻嘿咻地跟著爬了上來,然後聞獅醒坐都沒坐,就衝湛兮豎起了大拇指。
“小國舅,你的演技,是這個!”聞獅醒大力地搖晃了一下點讚的大拇指。
湛兮笑了。
聞獅醒再一次被這少年唇紅齒白的頂級美色所蠱到,露出驚歎臉,繼續豎大拇指:“小國舅,你的美貌,更是這個中的這個!”
“你替我說服那花滿枝的時候,你的口才,也是這個。”湛兮指了指她那豎起大拇指的手。
“你的覺悟,更是這個。”湛兮輕笑著繼續指了指她的手,並說,“希望你日後要一直都有如此覺悟,須得明白。”
“男人如衣服,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矜貴而不矜驕的少年凝視著對方的眼睛,開始發揮傳銷大佬……哦不對,是優秀老板的畫大餅的技術:“猛獅啊,你得知道,唯有種田是不一樣的。”
“你收獲的玉米——每一粒飽滿的玉米粒,都是你的汗水、你的知識、你的才華的證明,並且,它們在將來,都必然是你的功勳!”
聞獅醒大力點頭:“小國舅,你說得對!破舊的衣服,哪裡比得上閃閃發光的勳章?”
“從今日起,將‘智者不入愛河,建設美麗新大雍’這句話刻煙吸肺,從我做起!”
湛兮滿意地頷首:“很好,你要一直保持。”
“好!”聞獅醒大聲回應。
田姑姑:“……”那什麼,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她看了看笑意清淺的湛兮,又看了看激動萬分、豪情萬丈的聞獅醒,總覺得這場景……好像那些什麼,被大雍朝廷嚴厲禁止的凡間邪祭淫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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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獅醒第二天果真接到的消息,軍師雲中雀派了馬車來接她去屯田現場。
湛兮那時尚未出門去赴唐家的宴,知道聞獅醒要出去了,本來湛兮隻是打算照例下令讓十八陪著她的。
但是想到這唐家的筵席,是晚上的筵席,他去一趟屯田現場,應該也來得及,趕得上,而且湛兮也十分好奇大雍朝的屯田情況,故而,到最後,湛兮就決定一塊兒去看看。
知道湛兮要一起去,聞獅醒彆提多高興了,一路上都嘰嘰喳喳地和湛兮說著有關於土壤的知識。
或許是上一回出手,已經打草驚蛇了,如今的呂伯野暫時不敢再繼續出手,所以湛兮這一行人,是一路順利地來到了郊外的屯田現場。
下了馬車後,聞獅醒不得不為眼前那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