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穆之唏噓不已,最後也隻是神色平靜地問湛兮:“金童子,你今日為何忽然有此言論?”
湛兮沉默了一下,垂著眼眸,回答道:“因為在北庭都護府短居的日子裡,曾無意窺見那風平浪靜的暗河之下隱藏的肮臟汙水……故而由此猜測。”
曹穆之不說話了,就連方才還很喜歡的果茶,也任由著它由爽口舒暢的冰涼,放到琉璃杯外浸滿水珠,溫度接近常溫。
她知道湛兮並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無的放矢的人,若無絕對的把握,這樣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拿到自己的麵前說的。
既然她家金童子如此說了,那麼這一件事情想必是八九不離十的……
然而哪怕再冷靜自若,再如何知道世間門妖魔橫行,再習慣一切陰謀詭計,在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曹穆之依然感到心痛到難以呼吸。
這世上最尊貴的女子,她那原本金光與碧色交相輝映的小山重疊眉,如今卻似乎因為其情緒不佳,而忽然暗淡了下來。
那如雲的鬢發不知為何,同樣忽然不複方才的華美雍容……
曹穆之心緒不寧地望著那透過透明琉璃被壁的,如同寶石一般的紅色果茶,神色淺淡而空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湛兮自行起身,走到窗邊,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他估摸著他姐夫快要回來了,姐姐這副模樣,應當很是需要這世上她的靈魂之伴侶的安慰,於是湛兮主動請辭。
“天色不早,我去看看那兩個孩子。”
曹穆之回神了,歎息著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並不像是從前那樣條件反射地挽留湛兮,隻是說道:“難得今日就是那兩個孩子的休息日,既如此,你且去陪他們玩一玩吧,他們二人與多年的伴讀皆是不親近,實在令我頭疼。”
湛兮沉吟了一會兒,說:“伴讀啊……我今日過去同他們說一下。哦對了,姐姐,我總不能空著手去吧?”
“嗯?”
湛兮笑得像是一隻躍躍欲試準備行竊的小狐狸:“姐姐~不如姐姐將你宮中的天漿果賞我一點吧,我拿去給他們做果茶,也叫他們嘗嘗鮮。”
曹穆之無奈一笑:“何必這麼麻煩?讓宮女在我宮中做好這果茶,冰鎮著隨你一塊兒端過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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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到武德殿的時候,一路暢通無阻直接入內,走過奢華的亭台樓閣,在最核心的院子裡,湛兮就發現那兩個等待他許久的孩子。
太子穿著簡便的胡服,正在院子裡神色認真地練習著蹴鞠的技巧。
他靈活地擺弄著自己的一雙腿,令那蹴鞠隨著他的腿腳,從左到右,從右到左,或是畫圈,或是拐彎,或是直線正踢。
倒是二皇子,他不陪著他家大哥一塊兒去鍛煉就算了,他居然在他大哥如此努力鍛煉的時候,自己就在旁邊綠樹陰影下擺上了一張竹製的搖搖椅,躺在上麵呼呼大睡!
他大哥凝神鍛煉有多麼認真,他睡得就有多麼歡樂。
湛兮走近,就發現二皇子睡夢之中都忍不住翹起了嘴角,他無語了,這小孩……
仿佛是在夢裡麵吃到了什麼山珍海味似的,二皇子的嘴角甚至緩緩地凝著可透明的可疑液體。
哦豁!這是夢見吃什麼好吃的了,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湛兮挑了挑眉,在二皇子的身後站定,俯身湊近了去打量,但是二皇子一無所覺,白白嫩嫩的小臉上,精致的五官無比祥和,臉蛋上還有一層可愛的紅潤,他一副恨不得這一覺能直接睡到天荒地老的模樣。
太子眼角餘光見湛兮過來了,便將蹴鞠一把踢到了守候在一邊的靜默無聲的太監那兒,眼神吩咐他們將東西收留好。
他回頭小聲地和湛兮說:“孤先去換一身衣服。”
湛兮點了點頭,目送著小太子步履匆匆地去了入了殿內去洗漱換衣。
原來大蟲兒的武德殿內裡麵,也放置著太子的衣物啊……湛兮眼神複雜,心中有些感慨,兄皇家兄弟能親密無間門到這份上,想必也是曆史上獨此一份的吧?
通常恐怕連同父同母的皇家兄弟都無法如他們這般呢,隻是不知……
罷了,湛兮神色堅定,事在人為,他一定會儘全力讓他們善始善終的。
太子匆忙叫水洗漱換衣服的時候,湛兮心裡麵忽然就心血來潮,有了一個特彆狗的主意。
於是他招了招手,讓一個小宮女過來,悄聲吩咐她,說道:“去取一顆硬奶糖來。”
小宮女急忙急趕慢趕衝回來的時候,二皇子還沒醒,他甚至還愜意至極地在那搖搖竹椅上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湛兮嘿嘿一笑,好大蟲兒,就讓小舅舅給你的美夢加點美味。
湛兮接過了宮女托盤上那精美的琉璃碟上的小奶糖,他捏著小奶糖,不懷好意地在二皇子的嘴邊蹭來蹭去,奶糖在融化,香甜味順著流入了二皇子的口中。
二皇子睡夢之中,也感覺到了一些甜味,但是他依然沒有醒來,隻是皺著眉頭,似乎是潛意識裡覺得有點奇怪。
然而奇怪鬼奇怪,他的嘴巴卻很誠實,不斷地咂咂嘴不過,還會條件反射地順著湛兮拎著小奶糖的移動方向而努力努嘴去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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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內殿出來,卻見湛兮已經玩得憋笑憋得眼淚都要冒出來了……
“青雀你好了?來,要不要試一試釣‘大蟲魚’?”湛兮樂不可支,用氣音邀請太子加入他的“不做人”遊戲。
太子同情地看著無知無覺在咂嘴回味奶糖的二皇子,覺得這樣對弟弟很過分,剛要勸一勸湛兮彆玩了,結果二皇子突然就睜開了眼睛,猛地張開-->>